微弱的曦光下,他面色枯黄,双眸无神,手指无意识地抽搐着,隐有病入膏肓之象。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宋怀州转过头,了然一笑。
“你来了。”
唐璎“嗯”了一声,心里极度不是滋味。
昨日的朝会上,是她亲手将他送进来的。
原以为两人再见,会有一番激昂的抗辩,可唐璎见了他如今这副模样,千言万语却只剩一句——
“身子还好吗?”
宋怀州笑了笑,“还不错。”
他的笑容依旧慈爱,眉眼苍老而温和,连语调都是淡淡的,仿佛只是一个爱唠家常的长者。
“昨日夜里,隔壁那人突然羊癫疯发作,吱吱哇哇吵闹得很,还是托了你的福,孙大人给我换了个单间,这才勉强歇息了一个时辰。”
说罢,他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人老了,夜里头就容易醒,当真是一点儿动静都受不了……”
唐璎没有说话,一双鹿眸冷静地打量着他。
宋怀州衣衫破旧,面色蜡黄,眸色浑浊,乍看是一副形容枯槁的模样,体表却并无外伤。
看来孙少衡尚未对他动刑。
宋怀州见她久久不语,觑着她绯色的官袍侃笑道——
“升官了?”
唐璎没有否认。
“曹大人去世后,都察院各级官员逐级补递,左佥都御史一职便空了出来,青州地旱后,陛下原是想让我顶上去的……”
说到此处,她眼眶微红,眸色一转便讥诮道:“托您的福,如今我可成了副都御史。”
宋怀州入狱后,赵琢、姚半雪、封敬三人分别为左都御史、右都御史、以及左副都御史保持不变,而本该顶替宋怀州的陈升却自言能力浅薄,不堪右副都御史一职。如此,这正三品的官衔便落到了唐璎头上。
“陛下慧眼。”
宋怀州对此十分欣慰,猛咳过几声后,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做得不错,这一下,都察院的两颗毒瘤都被你连根拔除了。”
唐璎听他称自己为毒瘤,怒气陡升,浑身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只听“啪嗒”一声轻响,头顶的青云簪滑了下来,落到了宋怀州的草席间。
望着眼前这根古朴的檀木簪,唐璎心中划过怆然,起初她在登闻鼓院被人杖得血肉模糊时,这根木簪曾是她最后的救赎。
她不想辜负宋大人的期望,可临了,宋怀州却辜负了她。
草席上的宋怀州显然也察觉到了掉落的木簪,方想替她拾起,却因身子过弱,连弯腰的力气都使不上来。
顾不上浑身酸痛,他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你要还给我吗?”
“——不,你不配。”
唐璎猛地抄起地上的檀木簪,轻轻拭去簪头的草屑,将之重新插回了乌发间。
“大人可曾有过一丝后悔?”
宋怀州卧回草席上,听言,浑浊的瞳眸中划过一抹暗色。
“或许吧……”
但是一切都太迟了。
第107章 第一百零六章(卷三完)“大人于寒英……
午时一过,昭狱内陆续开始放饭,唐璎却迟迟不愿离开,只沉静地盯着眼前的男子——
“为什么?”
草席上的宋怀州坐直身子,舔了舔干涸的嘴皮,哑声道:“截获到易显的密信后,我原本是想上报给总宪的……”
然而想归想,报了又能如何?
他早已年迈,岁数比曹佑都大,是都察院中年纪最长、资历最老的那一个,而都御史的职位即便出现空缺,也会被更加年轻的血液给顶上,自始至终都不会轮到他。
世人似乎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