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里死水无波,平寂得吓人,“且你也说了,太子还保不准能不能即位。我容后再高兴吧。”
郭显长长叹了一声。
“你想弹什么便弹些什么吧,我都爱听。”他复又回了榻上,侧卧其上,正对着她,形容不甚整齐,“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倒想做个安安分分的质子,却只有在二妹妹跟前,才能真正静一会心。”
没了外人搅扰,他在她面前,放空了心思,阖上眼,听那淙淙的琴音,虽不成调,却如天上流云、溪涧泉水,信手拨来,尽是往昔思怀。
他当真睡了过去,续上了今日的午觉。
再醒时,却是如意篆香燃过大半,一问,竟已申末了。
应怜早不知几时已离开,他自己却身披了一张裘氅,暖得一时懒怠起身。郭显也暗觉稀奇,自己向来警醒,今日却何时她走、何时来人披衣,他竟一无所觉。
还是那琴声太催人欲睡了。
他欠了欠身,眼见着外头擦黑,却一发神思清明起来。恰是外头人听见动静,进来问了晚食。
郭显只道随意安置。从人去后,不过一刻,又有客至。
这回来的是戴鬼面具的青年人。
“鬼面将军。”他颔首。
从人备置了晚食,同午食一般六七样,郭显便招呼:“将军晚食已用否?不如一同饮几杯酒。”
鬼面人身量修长高挺,立在屋门口,外头已落黑的寒夜衬着,总有一种幽冥里现身的压迫。
郭显一向晓得,他从不与人对坐用食。那是他毁了脸容之后,养成的习惯。
不过饮酒尚可。郭显亲执酒盏,为他斟了一满杯。他便微一掀面具,如鳞片布满的喉间凸起倏忽滑动,吞咽下所赐绿酒。
“今日宾客络绎,先是舟横先生,再是吴先生家眷、又柳娘子;这时分你来,陪我一杯酒。”郭显在明晃晃的花枝灯烛之下,自饮了一杯,缓缓一声叹,“快哉。将军果真不与我同桌饮食?”
鬼面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酒盏还搁在桌上。
他日日都来,也没什么话,不过饮一盏酒,或一杯茶,短暂歇上片刻便走。郭显却从不因此意外或不满,任来任去,仿佛与他有什么默契一般。
起初旁听的从人还支起耳朵,想
听个只言片语,好回头报说与赵芳庭;渐渐地从人连看也懒得看一眼了。
果然,这一杯酒后,鬼面人抱拳一礼,转身便辞。
从人对他每日匆匆来去的行径,只领会出一种含义:这是例行的视察,为的是亲瞧一眼这位殿下是否还活着。
他走后,郭显独自饮食,这一顿便再没受搅扰,直到夜深。
第103章 第103章单铮的一天
这日休沐。
单铮习惯了卯初醒起,难得今日闲散,又被折柳迷迷糊糊缠着,便多留了一会子。
早上火气格外大些,馨暖如春的室内,有她懒懒地挂在自己身上,动一动便往脖颈里蹭,方切悟何为温香软玉。
他有些意动,这些天的食髓知味,轻抚一抚,三分的火气便窜成了七分。
折柳也随性,懒怠睁眼,任他施为。
好事正酿了一半,不上不下的当口,忽听得外头喧嚷,却是从人正与个半大小子说话。
说话的是陶岳,“我都起了,义父怎么还不起!说好今日教我枪法,他却怎好睡大觉?”
一沓忙乱脚步,从人拦阻:“小郎君稍安勿躁,去花厅吃些蜜茶,再略等一等!”
……
撩起的兴致被搅扰,折柳把他掀下去,吃吃地笑起来,“你的好干儿……去吧,别教孩子笑话。”
“……再一会子。”单铮亲她,话有些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