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着怕化了,何曾做过一星半点的粗活?
她这样想,元羲却不觉苦,只是一边缓缓撑篙,一边瞧着她,心中又欢喜又愧疚。
“前日里是我言语有失,思虑不周。”小舟渐渐远了湖岸,进了一丛浅浅的苇芽之中,他开口认错,“我寻你这些时日,总想着你在外飘零,吃了不知多少苦,便一心要带你回去,怕你又丢了。”
应怜摇了摇头,心里软了下来。
“我并不曾吃苦。”她目光随他置了撑篙
横在船头,转而与她相对坐下,阳光笼在周身,暖意烘得人心平气和,“宗契师父将我……救出,我便随他去了扬州,虽一路有些不平,却到底安稳。”
她忆起大半年来与宗契的种种,不自觉便神情也柔和了几分。
元羲定定瞧着她,本应当心中更感谢与她恩惠的那位僧人,却不知如何,见她比水泽更晶莹的眸光,鬼使神差,想起了前日廊下所见窗中之情景。
他知道自己多心,但人心难免卑劣。他不愿见她与别的男人言笑晏晏,更不愿旁人背地里对她与那位僧人闲言碎语。
这醋意实在没由来,若说了,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
元羲一时没说话,压下那股不定的心绪,在暖融的水泽春风之中,问起她这一载的经过。
应怜便捡了些无足轻重的,一一道来,如润州路上教个跛子向导诳了钱、伏牛村里见装神弄鬼、西津渡上船老大怎样讹钱、夜闻官府明火执仗抢入邻家等等,又提了些扬州之事,只是不敢深讲,怕他追问。
更不敢提什么青玉阁、莲台寺。
她到底是怯懦,不愿在他眼中瞧见与世人一般的鄙夷。
小舟静静飘着,飘也飘不远,只在有苇荡的水泽里,随波漫漫。
只是这些事全是与宗契一道所经,谈起了,就不能不又提到宗契。说着说着,便又转到他身上。
“宗契”两个字仿佛有魔咒,提起时,她心中阴霾便被驱散几分,哪怕说着怎样不好的事,微蹙起的眉头也渐渐舒开,现了一缕浅笑。
她一颦一笑,皆落入元羲眼中。
斜阳西坠,半在天、半在水,他却无端觉得金红刺眼。
他与她之间,仿佛无论如何,总隔着一个宗契,便是那人此时不在,她总也心心念念地挂在嘴边。
元羲静静听着,压下愈来愈烦堵的滋味,生怕一开口,又出些混账言语,惹恼了她。
就这么,煎熬的人渐渐成了他自己。
茜草也百无聊赖,坐在宗契院中一方石桌旁,与他的从人小乙嗑瓜子闲聊,已是近黄昏,也不知柳娘子回来了没,便不再等,今日且回了。
才站起身,忽听得外头旋风也似一番阵仗动静,仿佛各处的人被惊动,连院前一棵老槐树里鸦雀也刷啦啦惊散,激得人愈加不安。
有人踏着又沉又快的步履入内,渊渟岳峙,岿巍沉默,一眼见着说话的两人,目光于茜草身上多逗留了一瞬。
茜草本能觉出了一股压迫,心中一凛,行礼道:“高僧回了。”
对方点点头。尚残留的明光里,她眼尖地瞧见他灰布短衫的前胸后背处,有深浅不一的深褐污渍,不似泥点,倒像干涸的血溅上。
“你怎在此?”他向茜草道,走了几步,又停下步子问,“你家娘子还好?”
“都好!”茜草毕恭毕敬垂头回答,“她正与元郎君湖上泛舟呢。”
第74章 第74章镜花水月
说罢了,一时没见他有什么动静,话也没有,似乎他就这么顿住了。
仿佛一个错觉,转而,那步履再次动起来。他径入了屋中,什么也没说。
茜草松了口气,不知怎么,觉着今日的高僧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