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怜问。
“约摸五六日。”刚说了,见她蹙起细弯弯的眉,又不忍心,便道,“也无妨,到了润州,离扬州就不远了,车马也使得。”
两人又谈论了一回。宗契见她哪哪都圆溜,活像只裹在袄子里的猫儿,一伸手、一蹬腿都钝钝的,又一眼扫见搁得远远的那件羊裘,只觉好笑,“羊裘比夹袄暖,你怎么不穿?”
应怜不答,春水样明澈的眼儿略略抬着瞧他,替她勾写出几般情绪来。
两三个月的调养,她圆润了些,又与他熟络了些,不再成日里担惊受怕;从前的几许娇气,在他跟前,便开始七八分流露了出来。
“……腥。”半晌,她挤出一个字。
宗契哭笑不得,身子微微一斜,长臂舒了,抄起羊裘,也没想,两面翻覆闻了闻,“不腥啊,还有香气。”
确有些幽幽芬芬的气味,是几分不明的熟悉。他还未来得及细辨,却被应怜一把夺去,脸烧得像霞,连耳根子都红了,“我穿过的!你……”
一霎,宗契终于辨出来,那似乎正是她的气息,也不知是发间还是衣上,也不知……
他闹了个大红脸,豁地起身,只是身量高,又被舱顶碰了头,一转眼间,见她窝在一角,正噗嗤笑话他,粉面残春尚带红,眼儿浸了一汪月下的水一般。
宗契双脚便生根了一瞬,胸中忽潮头一涨,淹得他脑中空白,也不知失礼不失礼,堪似落荒而逃。
甩下帘子时,仿佛还听她在笑。
他深吸一口寒气,灌入肺腑,满眼不是舱中春暖,又回了平波雾笼的江面霭霭,终于归了几分清明。
半晌却才发现,嘴角不知何时正带着笑,不用看也知道冒着三分傻气,人来人去的,也不知看了多少笑话。
走船的对河道航情自然熟悉,早先便得了信,润州十一月要固堤坝的,只是船家贪着再赚一趟路程,以为赶在十一月前,能多跑一个来回。不想逢了天数有变,走了一半,把客人晾在了中途。
一千一万地告罪,又退了些个船钱,船家这才送人登岸,自回程而去了。
因早做准备,应怜宗契便不大意外,想着待登了岸,再赁车马北上便了。
固堤声势浩大,沿岸征夫围聚,挑土的挑土,运石的运石,垒砌的垒砌,正是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两人挤过攘攘的人众,连应怜都觉出了几分热,在这不大不小的润州城里转了一圈,却只找不着行路的车,一打听,却是北上的客舟俱在此被阻,换了车行。
代步的驴马易得,认路的车夫却难求。故两人淹留一夜,翌日晨起,头一件事还得寻车,足使人焦躁。
踅摸了半日,正商量着是否只赁牲畜,两人自己向前寻路;恰好客店门口,逢着个跛子,脸冻得青青紫紫,围着破皮袄,里头塞着麻纸,权且御寒,自荐说认得去扬州的路,并牵了头瘦驴,能做前导。
他虽看着像冻馁,指起路来却实在是个熟手。应怜与宗契一商量,有总比没有好,便一口价雇下,先给了一贯定钱,约定到地再付余下二贯。
便又赁了两匹驴,虽行速快不了,但负重却比马强。三人骑定了,又补给了干粮,当下出得城去,一路按着跛子的指认,沿着牙道向前。
润州不似平江府,一旦出城,十几里外,就已一片荒郊,连牙道也逐渐损没,难行了起来。路上尽过一些残破低矮的屋舍,俱是泥糊的歪墙、茅草的顶,可见多时无人居住,大风掀了屋顶,也不见修。
跛子自称叫赵阿大,从前是个猎户,因自家设了捕兽的陷阱,自家又不慎踩进去,这才断了一只腿。
“谁想因祸得福,为着断腿,才不教我去开山挖河堤。你知今冬征了多少丁夫,还不知又要累
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