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通仍在谢音徵身边,予翀说:“走开。”
黄通缓缓转过头,庄重地看看他,向一边去了。
予翀在谢音徵身旁跪坐下,低头与她说了一阵话。
然后,他立起身,走回柳乐旁边:“她还想再见见你。”
柳乐立即跑过去。谢音徵的眼睛还是大大张开着,向柳乐转过来,她的眼睛和嘴角边都带着笑意,好像突然换了个人似的。
柳乐脑中始终存着谢音徵的两种模样:悲伤的和快活的。她的神情忽而悲伤,忽而快活,变换不过一瞬间的事——认识她好久后柳乐才明白,她天性是要快活,却叫悲伤压住了。
现在,她的脸上、眼睛里是纯粹的快乐。
“柳妹妹——”她用细细轻轻的声音说,“你别为我伤心,你该为我高兴,现在我觉得不那样孤单了。我真的很欢喜很欢喜。”
“谢姐姐,没事,我陪你等着,太医来了就好了。”柳乐飞速地说,心知是来不及了,想要放声大哭,终于忍住,说了一句,“你永远永远不会孤单。”
“你有一个很爱你的丈夫——你和他,你们两个……我也为你高兴。”谢音徵定定望着柳乐,“你要做一个好王妃,你可以做很多事……”
“花好香啊……”她用力吸了一口气,笑着合上眼睛。
柳乐吃力地站起身,缓缓向回走,在她身后,几名宫女太监围住谢音徵,商量要如何抬尸体。黄通弯腰把谢音徵抱了起来,而柳乐什么都不知道,不由自主走到了予翀面前,被他挡住,才停下脚。
两个人互相望着,柳乐好像突然不认识予翀,而予翀也突然不认识她了,谁都没有说话。正在这时,旁边不知哪个人尖叫一声,柳乐向予翀背后一瞧,眼睛蓦地睁大了。
一刹间,计晨已跑到予翀身后,手里一道刀光直刺人眼——正是柳乐刚才掉的那把匕首。
“快跑!”柳乐想拽予翀,计晨已经一手从背后抱住他。
“离远点!”予翀朝柳乐吼一声,抓住计晨的手,向后猛一甩,转过身。
计晨的身影被他挡去了大半,但柳乐仍能看见刀刃的寒光闪动,能听见计晨粗重的喘气声。
柳乐想要叫喊,喉咙却紧绷绷的,嘴巴张也张不开。她的全身都紧绷绷的,一步也迈不动。
其实只有短短的几瞬,柳乐却感到从未熬过这样漫长的一段时候。她看见予翀离她越来越远了,也看见他还是没能甩开计晨。
“快来人……”柳乐终于喊出声,与此同时,燕王从对面冲过来。
他一下抓住计晨,将他摔倒在地,先抢到掉落的刀,不待计晨爬起,扑上去压住他,坐在他腿上,扳正他的身体,一刀插进他的前胸。
柳乐呆呆望着燕王拔出刀,又插进另一处,再一次,再一次……而计晨早就不动了。最后,等燕王终于站起来时,他的身上、手上和脚下全都是血。
柳乐平生第二次看见有人被杀死在自己面前,不由自主地全身颤抖,但她并没走开。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鲜血慢慢渗入土地。计晨从少年起,便是她的朋友,却落了这么一个下场——应得的下场,在极度厌恶中,柳乐感到一阵畅快。她真希望禹冲也在这儿,亲眼看一看。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头,看见予翀立着一动不动,望着她。
那道目光让柳乐一震,随即,她别开脸。
附近的人早已吓得一哄而散,当皇帝和随从侍卫赶到时,只有燕王、予翀、柳乐三人还在原地站着。侍卫到计晨跟前低头看了看,便将他拖过一旁去了。
皇帝指着死尸问予翀:“怎么回事,刚才是如何说的?他为何要杀你?”
予翀答:“他自己作恶,臣的王妃痛恨他,他气不过,便想杀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