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尚小,在察言观色方面还没成精,只想着赶紧将报喜之功揽到自己身上,乃至于直接略过荣慧,就冲入了殿中。
他听见长治帝这般急,不由也大声道:“回禀皇上!孟妃娘娘为我朝诞下了皇长女!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殿内一时死寂,长治帝轰然坐回榻上,喃喃道:“女儿,女儿……”
小内监报了喜,却别说恩赐了,皇上连半分给赏钱的意思都无。他额角冷汗直冒,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可他求助般看向荣慧时,荣慧却看也不看他。只扶稳长治帝,重新坐回榻上。
“陛下乃是一时喜悦、心血上涌。”荣慧说,“你且下去吧。”
小内监连忙连滚带爬地出了殿,可里头的长治帝仍旧未平静。他干枯的五指攥紧被褥,双眼猩红道:“女儿,怎么会是女儿?七月那会儿,太医分明已经相看过多回,说孟妃左脉沉实,分明为阳刚之兆……荣慧!”
长治帝猛地将枕头砸出去,又摔了床头药盏,碎瓷磕在荣慧额头,割出了口。
“这是欺君!朕的儿子定然、定然是被调……”
鲜血顺着荣慧额角往下淌,荣慧却丝毫不觉似的,弯腰捡起长治帝的枕头,又工工整整地放回榻上。
“万岁爷,”荣慧说,“您老别着急,气坏身子可怎么好?奴才这便将稳婆与太医都找来暖阁中,由您亲自问。”
人很快聚集至一处,跪伏中大气都不敢出。长治帝勉强撑住椅背,深吸一口气,他一一问过了,所有人的回答却都很完整。
玉延宫内今日并无旁人进出,宫门专人守着,产房更不必多言。七月看诊的太医发着抖,给出的结论倒同当初记录中并无不同,却只说自己医术不精,甘愿自请死罪,已将额头磕出了血。
长治帝手发着抖,叫所有人都滚。
一切如他所料——想做君王的,有哪个不惜命?他季邈要真勇往无前,在赤亭时便不会携军撤退,避开朝廷大军主力。如今他不得不攻陵乐了,也肯定得挑着个偏门绕打。季邈西北出身,定然不擅山战,那么林中潜伏的禁军,就要让他有来无回。
城墙上旌旗翻飞,天色尚未亮彻,晴日下敌方的军甲竟然已经隐隐折光,行进间亦伴有尘烟。
对方带了燎烟以搅乱视线的火龙车。
薛永昌被驳光与烟雾晃得目眩,距离太远了,他瞧不清地方阵中实况,更看不见城墙下任意一张面孔,于是只能朗声呵道。
“应戍旻!”
没有回应。
大军足有上万人,竟然一丁点杂音也没有。安静又整肃地前行,烟尘铁甲交织着愈来愈近,薛永昌的喊声没能阻止他们,甚至没能让他们放慢脚步。薛永昌蹙着眉,在渐近的距离中又喝一声:“应戍旻!你就非得做乱臣贼子吗?”
没有人理。
他这样愤慨,对方却置若罔闻,身侧的守城军也侧目看他,看得薛永昌脸上有几分挂不住。他心中烦躁,眼见先行队距离陵乐城已不足一里地,终于放弃了劝降。
他在隐约看见云梯时,沉声道:“放箭。”
一声令后,第一波巨箭由床子弩绞射而出。这种大箭威力惊人,盾兵很难防住,缺点是填充起来速度很慢,多人配合下也需半刻钟才可一发。
只要杀死阵营最前方的盾兵,破坏对方防御线,那么先机就算到了手中。
重弩撕裂了风,狠狠钉入尘埃中。薛永昌听见对方阵脚已乱,碰撞与呼声四起,他当即高声道:“弓箭手!”
弓箭手应声而动,架在墙垛间屏息凝神,只待敌方阵型一乱,若有前锋奔出,便当即动手射杀。
一切恰如所料,城下杂响后,战鼓猛地擂动,进而两方号角俱吹响,愈近的尘烟中有身影渐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