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后面季换锦病情逐渐恶化,更常住在医院,可妈妈说,每次他们从家里带东西过来,病房里都会多一点家的气息。就像奥特曼补充了家能量,生病也不算难过了。
最后一年,陆予工作很忙,但偶尔还是会抽时间花一个下午炖骨汤。每当房梁盈满熟悉的炖汤香味,两人默不作声,都会有种错觉,好像等下又可以去医院给妻子和妈妈送保温汤盒。
那里早就只是一个空房子,没有家能量,孤零零的空房子。他和栋-06,都失去家了。
“你想考A大,”等不到回答,那个人依然注视他,自顾自继续,“那里离得很近,等以后念大学,你收留我,换我住你家好不好。”
“房东说家具剩得不多,要搬进去的话得再买点。还有一年多,可以慢慢往里添东西。”
男生顺着云罗环缠的力度往下倾,在他瞳仁里很清晰地笑了一下,“我们把它重新填满,好不好,宝宝。”
他视线里的人一直在摇头。小幅而执拗地,手臂却仍把他环得紧,潮热的泪都涌进耳朵里。不管听见什么都摇头,但宋晏程知道他在听。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视野蒙蒙得只剩色块,眼泪汹涌无声,云罗昏昏然想。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像一场飓风颠倒重塑他的生活,又给了他一枚戒指,说要还他一个家。
好像爱情,婚姻,承诺,对他来说就是这么轻描淡写。十几岁的年龄,草率地骗一个人去相信他们会有很长很长很长的未来。
宋晏程唇角提了提,想做表情,可呈现出来既不是笑也不算温和,只有语调轻轻的,像怕吓到他:“为什么摇头?”
他低头与他漉湿的鼻尖相蹭,慢慢问:“是都不要,还是只不要哪一个?”
掌心还在细密地疼,那人早松了手,云罗仍惯性般攥得用力,于是那高硬度的石头也用同样的方式嵌凿他肉身,从掌心筋络到脉搏,将这钝痛长久延绵地持续下去。
他因此清醒一点,终于肯开口,嗓音微弱,“你别这样。”
“别哪样,”宋晏程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语速依然慢,很有耐心地,“你不喜欢哪个,都可以换,我们一起重选。”
“……不是这么用的,”视线又模糊开,云罗贴在他胸前发抖,“不是这么用的,我不要……”
“要怎么用。”
他们鼻息交融,宋晏程定定看他,低头挨近,开始亲吻他湿软的嘴唇,含糊的话语以口舌渡过去:“不是求婚的时候用吗?”
“毕业我们就结婚,好不好?你喜欢哪个国家?”
身下的人一接吻就变得乖,像被打了镇定,从不抗拒他的亲吻。也不再摇头,被咬后颈的猫一样仰着脸亲亲,半睁的眼眸有些失神。
男生低声问:“季云罗,你没有喜欢我吗?”
有些问题早在脱口前就有预设答案。不是选择题,而是一道论述题,得分的差异只在围绕观点的阐述材料多少而已。
不喜欢,为什么在看到那些来找他的女生时,露出那样一张弃猫脸。为什么送走别人的巧克力。为什么看向叶宛的眼神有愧疚。为什么配合他造这样一场漫长而荒诞的伊甸梦。为什么一边摇头,手臂还要环这样紧?
“也许你不喜欢,”他却坦然一笑,沉郁的眉眼在那一瞬舒展,显出几分清俊少年气,“但是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