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探出水黛色的三重衣袖,拈过侍女手中的缀着环佩的紫竹长箫,孟羡鱼毫不避讳地望着江雪鸿所在的楼阁,扬声道:“永朔二十五年,世君在琨瑜会上赢得一对珠玉流苏耳珰,将其赠予羡鱼,今日羡鱼便一舞答之。”
檀唇微启,箫声吹破清夜,细如烟雾的轻罗下,玉藕般的腕臂若隐若现,惹人遐想。
箫者,参差管乐也,象凤之翼。箫韶九成,凤凰来仪——可不正应了“景星凤凰”之名?
“唰——”
思绪被青锋出鞘之声打断。
香风暗送,箫管中竟抽出一柄利刃来。孟羡鱼从吹箫起舞转为持剑作舞,扑蕊呵花,玉佩锵然,百迭裙裾绣着的金缕凤依次铺开,好似辇路金舆上展翅的夜蝶。
她边舞还边唱:“君似云间凤,妾似水中鱼。双鱼传尺素,鸾凤结同心。箫曲难传意,幽怀付舞衣。舞尽若不解,何以慰相思?”
尽管仙家不似凡间拘束,但世家女这般抛头露脸也十分少见,而比这精心准备的一舞更令人惊嗟的,是那蓝衣女子昭昭如日月的一片心意。
陆轻衣赞叹不已,连连推着江雪鸿的胳膊:“晏企之,她对你表白了!”
江雪鸿抿了口清酒,直至孟羡鱼舞毕跃下花车,才波澜不惊点评道:“玉京剑舞的变形,空有声势,后劲不足,招式也不甚分明,博人眼球的花架子而已。”
“……”就晏老五那张嘴,这辈子都别指望脱单。
江雪鸿侧目问:“可看够了?”
“够、够了。”
“那便走罢。”他唇角轻勾,笑得坏意十足,“带你长长见识。”
敢拒绝吗?不敢。
*
淡月不知何时已穿过云际,为山川草木镀上了一层银辉。
二人逆着人流行至江畔,踏过依山傍水而建的乌木栈桥,荷香淡淡,时有流萤穿飞其间,桥边挂着的羊角灯倒映在水面,仿佛一串珍珠项链。
陆轻衣哈欠连天,揉着眼睛道:“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错不了。”江雪鸿环顾四周,似是终于选定了地方,撑臂翻过桥栏,虚踮几步跃至岸石侧。
他一手推开剑格,掌心金光灼灼:“仔细看着。”
明月映水,光影摇荡,第一声剑鸣刺入耳膜时,陆轻衣瞬间不困了。
“哇哦!”
青碧的剑光轻轻掠过岸石,留下细长的剑痕,精光黯黯,寒芒如星。
江雪鸿边写边道:“‘潋玉’剑谱分九式,尤其看重才力,每一式的起承转合均不可有半分差误,非寻常人能练得。本君今夜且授你前三式,至于往后,便看你的悟性了。”
红袂陡振,挑起一串晶莹的水珠,仿若浩茫烟海里落入的一粒埃尘,却暗藏着与寰宇相抗衡的气魄。
“物我两同,至柔则刚,敛心收绪为本根,细腻蕴藉为关要,万不可锋芒太露——此为第一式。”
剑锋轻轻划破水珠,连江面细细的浮烟都不曾偏离方向。
陆轻衣从未见过他这般藏头露尾地使剑,何况天下第一亲自教学的机会实在是千年等一回,赶忙撑在桥栏上,一眨不眨盯着江心潜龙在渊般的身影,又时不时偏头扫两下青石上气韵流畅的字迹。
“虚实相混,有无莫辨,若要形散而神不散,须以一股剑意统摄——此为第二式。”
云淡风轻的剑气拖过水心,涟漪迤逦荡开,如龙行水上般悠游自在,看似简单,却藏有万千变化。
骋目游心之际,风云陡变,水珠散为淡雾,爆发出气撼万里的凌冽之势,白虹坐飞,惊鸿照影,一连串剑花仿佛天星乱坠,羊角灯晃了几晃,滚滚江水漫过栈桥。
“万炬齐明,百花沓出,至末尾则再次收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