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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月 苏弦_ 86381 字 1个月前

在短暂的沉静里再度开口道:“你身上的伤……柳文钊打的,对吗?”

饶是此刻已远离那座宅邸,听到这个名字时兰芝仍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紧咬着下唇,无声地点了点头。

“他……”

“我知道他将你扔进了何处,也知他将你送到我面前是为何。”温明裳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想问你一事。你做他府外的侍妾,除却卖身二字,可有亲族牵绊?”

“……不曾有。”兰芝似是没想到她会这般直言,低声道,“都死了。太宰二十一年饥荒,南州死了很多人。有来南州买女儿的,许多人家便卖了,可还是没挨过去。”

温明裳眼睫轻颤,她知道这场灾患,天时如此,若是到了山穷水尽,易子而食都非罕事,更何况是……她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了一张文书放到兰芝眼前。

“你的奴籍。”温明裳侧过脸,窗子微微敞开了些许,往外看出去能望见灰白色的天空。今日无风也无雪,积云层层盖住了天穹,把天际线似乎都压得很低。她垂着手,过了一会儿才回头道,“将这东西撕了,你就自由了。”

兰芝蓦地一愣。

温明裳淡淡笑了笑,她身子前倾,像是没看见这样瞬息的神色变化,如常说:“我知道柳文钊要你做什么,也知道你怕他。所以你若是拿不定主意,把这东西撕了,我送你离京,自此天高海阔,任你来去。”

“大人……”

“想问为什么?”温明裳勾唇,她即便是这样的姿态也不显得压迫,反而瞧着神色柔软和煦,“我母亲也是乐籍女子,柳文钊关你的地方,我与她也进去过,除却这些鞭子,该受的我都受过。他要你从我口中探听消息,你记得我一衣蔽身之恩,又畏他家世压人,所以你想见我,却又怕见我。对么?”

“同病相怜,我又何苦为难你。我无意为人重造囚笼,你非草芥,说话做事皆由心定。柳家弃你,我也不是你新的主子。柳文钊许你的我不知是金银还是一个妾室的允诺,但他是何人你心知肚明,若你贪图他的许诺,那么对不住,我不会豢养毒蛇,当日也就当我救错了人。若你不图此诺,那么在此养伤,痊愈后我如约放你自由。”

洛清河在旁听着,没忍住多瞥了她一眼。

温明裳说完便不再开口,她垂下眼去看洛清河搭在膝上的手,像是漫不经心一般捏着人拇指的扳指摩挲揉捏。

满室寂静,只余下女子粗重的呼吸声,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满腹的委屈与凄然,却又在字句间生了想要宣之于口的妄念。

洛清河支着脸看温明裳玩弄自己的掌骨,她听着床榻那头的呼吸声,在长久的寂然里开口问她:“你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大人……”兰芝抬起头,红着眼凄声道,“您想知道,我在那处时柳……他说了什么吗?”

她仍旧不敢直呼柳文钊的名字,但愿意开口诉说已经是一个好的开始。

温明裳这才抬起眸,她坐正了身子,平和地开口:“请讲。”

兰芝闭上眼,那些一幕幕的画面在她脑海中浮现,像是经年的噩梦。可周身的气息在她再度堕入其中之前将她拉了出来,她睁开眼,在对上女子的双眼时好像被拉入了一汪清澈的泉。

让她有了将过往的噩梦诉诸于口的勇气。

诏狱尚有天窗透出一丝微末的光亮,但那一处没有,她不知那个地方叫什么,只知道那一日归去后便被家丁推入其中,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她只能听见穿堂而过的风声与硕鼠虫豸穿行而过的声响。

柳文钊来过一次,带来的是无情的鞭打与辱骂。他没再碰她,却拽着她的头发往墙壁上撞,烛火映亮了氅衣的颜色,那些柔软的布料在翻滚间掺杂了泥水与血迹,洗不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