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县委组织部就来考察镇长人选了。
安北斗能感到来人对自已眼神的特殊与热络。既然身在公务员队伍里,有晋升机会,他也没有嘴里不说心里话的虚伪矫饰。但他不喜欢一些人给他亮话:还是朝里有人好做官哪!尤其是组织部来人的当晚,镇上就出现了小字报。并且每个第二天早晨要投票谈话的干部,都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他一看,气得背起观测仪就上阳山冠去了。
是谁竟然能在这时给他抛出几大罪状来:一是玩忽职守,推波助澜,导致温如风上访事件长达十年得不到妥善解决;二是利用拦截的机会,绕道深圳、南京等地旅游,加大了行政成本,大肆挥霍国帑;三是长年沉迷于观测星象、占卜,生活日夜颠倒,完全置工作于不顾;四是与工作对象温如风的妻子花如屏长期有染,甚至多次将其接到家中姘居,生活极其腐化堕落……最后要求组织部门彻查,还北斗镇一个风清气正的机关生态。
安北斗坐在阳山之巅,气得好长时间缓不过劲来。他突然想到了镇北漠对他的几次调侃:“哎,北斗,你每年考核表好填么,就一句话多次拦截温如风;或盯梢二字就行,比电报都简单。”说完还哈哈一阵大笑。仔细想,这话也没错,从大的方面捋,这些年他还就只干了这一件事。尽管具体到每一个裉节儿上,似乎都显得十分重要,但事一过,又平淡无奇至极,留下的只是些鸡毛蒜皮甚至下饭笑料。可小老百姓的家当、财产、尊严甚至那一口气,也就是由这些琐琐碎碎、婆婆妈妈的事情积攒而成。正像温如风始终挂在嘴上的话:“我就是勤劳的人民,我就是广大人民群众!”温如风要不是丢了半棵树,绝对是一个安分守已、勤劳朴实的好村民,他当然是具体的广大人民群众中的一分子了。因而,自已围绕温如风那半棵树财产权所做的一系列“拱卒”行动,也就有了一个最基层小公务员的价值意义。但填起各种考核表来,的确没有他的竞争对手镇北漠牛x,人家每次都要另外贴上好几页附录才能挤挤狭狭填下“一些大事情”。但凡书记干的事他都参加过。不是拎包,就是打伞,你能说人家没干?牛栏山一死,就是他第一个提出放弃不找的。而遗体抬回来时,吓得他躲回家一个礼拜都不敢闪面,说书记的鬼魂半夜老喊他下乡呢。这次组织部来人,又是他第一个把尿桶给副部长拎到了房里,因公厕太远。
他实在不愿意去想这些事了。要说自已也确有硬伤,比如紫金山天文台,确实是他常提的地方,温如风竟然牢记在心了。每到全国开重要会议时,各地都会把一些老上访户组织去“参观旅游”。温如风提出要去南京,县上不同意,老温自已就跑了,然后偏要他去领人。他也就如愿以偿地登上了紫金山天文台。后来温如风还想朝昆明、乌鲁木齐和上海佘山天文台跑,都被他严厉制止了。他知道,北斗镇是个财政赤字十分严重的穷镇。
再说去深圳,那是温如风看他妹妹温存雨和妹夫秤存星去了。温如风是借深圳开一个什么国际博览会跑去的。也是想拉他去转一转,就给镇上放话,说要在博览会上“有点动作”。牛栏山本来是安排镇北漠和另一个出差机会少的人去,也算是一种福利。两人激动得把皮鞋、领带都买下了,可温如风偏指名道姓地要安北斗去,说别人去他“该咋干还咋干”。这事自是留下了把柄。但深圳之行,也确实让他大开了眼界。秤存星和温存雨在深圳郊区开办了星空帐篷旅馆,还说是受了他仰望星空的启发,这简直让他彻夜难眠。他甚至给他们做工作,说两路修通后,能不能回北斗镇开办同样的帐篷民宿,家乡才是观测星空的最好地方啊!
至于说花如屏,他心里亮亮堂堂的。这女人的确两次被他赤身裸体抱在怀里,一次是大爆炸之夜,一次是大追捕之夜。那晚他是被何首魁暗示藏到“天床”下,以防不测的。而花如屏果然被孙铁锤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