挞伐、攻讦、暗算、泼脏水、打黑枪……焦虑自然就无处生根。
其实我最近就活得很焦虑。
问题仍出在大爆炸上。人类认为他们可以操控一切,高贵于其他任何动物,这是无知与自恋的表现。他们也活该受挫!自那声大概只有星球碰撞才可能产生的巨大爆炸后,我的勺把山遭到了空前毁坏。那声音,注定超过了一百分贝以上,应该说山上所有靠听觉生活的动物,耳膜基本被震得永久性听力损伤了。人类五十分贝时心血管病就会激增;七十分贝时心肌梗死发病率就达百分之三十以上;漫山遍野的动物就没有心血管和心脏了吗?当时一命呜呼者尸横遍野,只是人类只注意了他们的疼痛悲伤而已。再加上经久不散的硫黄硝铵味儿,先是把蛇类爬行动物熏得唯恐逃避三五十里地不及。都知道蛇是害怕这种气味的,人类编的神话戏《白蛇传》,就差点让类似气味把一条好端端的白蛇给报销了。对于我们猫头鹰类,最大的伤害就是食品危机。我们的主要美食是鼠类、小鸟、青蛙、昆虫等,但可口的幼蛇(大了少招惹,还想把我们绳捆索绑了独吞呢)、蜥蜴,包括刺猬,我们也是要像人类吃南非干鲍一样,偶尔品尝一下,以调剂饮食结构并去毒败火的。自大爆炸后,不仅蛇类跑得一干二净,青蛙胡蹦乱跳,连老鼠也慌不择路,成群结队地逃离勺把山,投向别的山头洞穴,而让我不得不产生世纪焦虑症了。我真想像驴一样乱叫唤一阵,但这不是叫驴的事,就是焦虑。
正是这种资源的突然缺失,而让我这个一直过得颇感安逸和知足常乐的独鹰,不得不把眼光盯向别的山头了。我讲过,我们是一种懂得孤独,并会充分享受孤独的动物。不像人类,一孤独就喊叫,尤其是靠写小说挣稿费的,对孤独确乎有夸大其词之嫌。在他们的遣词造句和所谓人物内心开掘中,最好放大孤独的内涵与外延:你看他多孤独呀!我比他还孤独啊!人类一生都在跟孤独搏斗哇!人的最大不幸和悲哀就是孤独啊!人类孤独与生俱来呀!等等等等。总之是百年孤独、千年孤独、万古孤独,且一写就是一砖头厚。有些明明不是写孤独的,也被研究成孤独了。孤独有什么不好呢?搞不懂!我反复陈述过,我所盘桓的勺把山,也有别的鹰类常来嘘寒问暖、暗送秋波,但寒暄、聊天、小住尚可,绝不许它们以友谊、联盟、入股、搭伙,甚至以小确幸、小心肝的方式粘住腿脚。一切都有所节制,才是沧桑正道。何况久别胜新婚的大智慧,人类总结得并不比我们晚。
大家已经知道我的焦虑了,就是吃的没了,这才是大孤独、大焦虑呀!过去有很长一段时间,也曾为吃焦虑过,那是食物太丰富,不知吃什么好。有时为一顿聚餐,大家讨论得不亦乐乎,甚至拳脚相向。我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舌尖上的秦岭哪!高蛋白的东西咥得太多,肚子老是咕噜咕噜乱响,像垮石山一样,那也曾让我倍感焦虑!自七星山“点亮工程”开始,我们就遇到了一波又一波的食品危机。尤其是铁路开工,到处放炮,加上该死的失控大爆炸,就彻底把我的饭碗砸了。弄得我这个平日颇讲生存尊严的金色独鹰,最近也不得不屡屡屈尊枉驾,要飞到别的山头,跟它们平等探讨有关“抵押”“高息借贷”“联合开发”“股份责任制”,以及“资本运营”与“区块链”这些新名词。最近好像什么高速公路也开始打洞了,人类怎么不进化出翅膀来学着飞呢?那无处不在的爆炸声,把我的同类也搞得“家里没有余粮了”,对于友谊、亲情、慈善、互助与“抱团取暖”这些字眼,都讳莫如深。有的甚至还背地里“砸洋炮”,说我的风凉话:播种稗子还想收割稻谷!我也只好忍气吞声了。高贵有高贵的难怅啊!
依我多年对北斗村的观察,发现任何物种都必须强悍、霸凌、无耻、掠夺。把我家园炸成瓦渣滩的那个人,不就十里搭长棚,正在大宴宾客吗?人类先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