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排,就怕年关出事。
武东风走后,牛栏山尽管十分疲劳,但他又开了无数个会;跑了无数趟人家;做了无数种工作。除了深感责任重大,十个指头弹钢琴,都觉得指头不够用外,同时也觉得武东风的作风令他感动,因此,他也就有意无意地模仿起武书记的做派来。武书记爱竹子,他也给办公室挂了幅松竹图,不过竹干画得有些像香肠,竹叶画得像豌豆角,而松树完全画成了麻袋片披着龙须草。武东风在极寒冷的夜晚,把他叫到竹林旁谈话,他觉得很有感觉,也就如法炮制,把只穿了一条单线裤已卧在床上的安北斗叫起来,站着说了七八上十件事。冻得安北斗双腿哗哗乱颤、清鼻涕长流。
交代来交代去,其实重点就是要把温如风一家安顿好。
这样的年关,村上没一个小孩儿放炮,也没一家张灯结彩的。似乎都顾及着邻居的感受。没有死人的,也有锯了胳膊截了腿的,谁欢乐起来,都招骂。
不过有一件事在腊月二十九那天黄昏悄悄传开了:
“孙董回来啦!”
据说车一进村,孙铁锤就把脑袋伸出车外骂将起来:“老子是给他们脸,还以为真坐大牢了,这不回来过年了!”
需要特别交代的是,除夕夜,那个架罗盘推算出“炸了老虎大胯绝对大吉大利”的金爷,吊死在了自家后院的一棵歪脖树上。上吊的绳,是用孙铁锤亲自披在他身上的那条缎子被面搓成的。脚下码放着那五千块鲜花花没乱号的票子。
79 尽人事 听天命
安北斗在这盘大棋上,充其量就是一颗拼命拱过河的卒子。所有指挥重心与决策环节,都与他无关。但这颗卒子始终在前行。
那嘭的一声巨响,好多年过去都音犹在耳。有时半夜他都会被那声掀翻天地的响声震惊得嗵地坐起来。那晚在不明真相时,他甚至想到会不会是一颗小行星撞了地球……总之,开头瞬间是怎么都没有与洞室松动大爆破联系起来。血淋淋的现场,太像是经历了一场比战争更残酷的洗礼。战争可能还有所准备,而大爆炸简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迫降,生命显得如此脆弱无助、吊诡无常。六个亡者,除一人炸得魂飞魄散、尸骨无存外,其余五人他都参与了扒、挖、拽、抬。死难者最后的惨相,甚至让他对生命都失去了信心。而一部分伤者,他也参与了抢救运送。在肩扛背驮、血水搂抱中,他只感到阵阵反胃,终至呕吐得五脏俱裂。如果这声爆炸发生在当晚十二点前,有可能死伤更多。若在白天,就是一村人的人间地狱。是寒冬、是黑夜、是那些房屋,让一门心思都扑在砸石子、淘河沙的人群,避免了灭门之灾。
他先后三次送伤员上县,其中就有温如风一家五口。花存根属重伤员,自是在第一批运送之列。而温如风和花如屏看上去似无大碍,是可以先放在镇上观察的。但温如风坚持要上县,说他脑壳里一直嗡嗡乱响,像是谁在里面扔炸弹、放铳子。还说花如屏的脑壳也震坏了,看他时眼睛发直。并坚持儿子和丈母娘也得一起去,嫌花存根没人伺候,娃留下也没人管。最关键的一项要求是,他一家必须得安北斗亲自护送,怕到县上安排不妥帖。
安北斗刚把一个血淋糊剌的伤者背到村委会,牛栏山就吩咐他立即送人上县。他一看是温如风,一家五口都已挤在一辆救护车上,他就有点不高兴。这么多人需要抢救,你一家挤上去算咋回事。温如风见了他,就跟演戏一样,狠命掐了花如屏一爪子,像是发了羊角风,甚至有点口吐白沫、双眼斜起来。牛栏山把他推了一把说:“快去吧,特事特办!”尽管不情愿,但他还是去了。车上毕竟还有腿已肿得比水桶还粗的花存根。并且还有一个脑袋真有问题的重伤号。
这一路温如风都在装,他也懒得理,直到进城安排妥当,他才又返回村上,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