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1 / 4)

武东风拍了桌子,严厉制止了孙铁锤的狂躁乱骂,并且让陈工继续把话讲完。

陈工此时已说不出话来了。爆破组另外两个专家就分别陈述了他们认为的基本事实,并且还出具了相关图纸、文件和会议纪要。

有一个调查专家提到了实施洞室松动大爆破的必要性问题。陈大才说,当时考虑到这是一个很大的坡积体,第一次爆破采挖又造成滑坡壅塞,要获得深层优质石材,就必须揭开厚厚的油砂石层,再逐步揭层爆破。鉴于村庄离得太近,油砂石也大可利用,实施洞室松动爆破就是最划算的考量。孙铁锤又是一顿乱骂,说第一次村里自已放炮,连狗都没砸死一条,你们却整出六条人命来,还有脸胡说八道。这简直是猫头鹰吞耗子肉满嘴吐粪球!更比喻他们是大粪坑里的臭蛆虫没一个能哈出一口香气来!

武东风实在听不下去了,把一缸子水都推翻在地,让他闭嘴。大概是有点惺惺相惜吧,看着总工凹陷下去的眼眶和颤抖得咋都打不着的打火机说:“陈工,你再说说吧!”直到今天武东风才知道,陈大才还是他的校友。不过在学校似乎从来没谋过面,自已算是他的学弟而已。可从头发上看,说他七十岁也不为过了。

陈工慢慢站起来,眼里含着泪说:“该说的我都说过了。死伤这么多人,作为设计师、工程总指挥,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过于高估了自已的能力,自以为设计万无一失、起爆过程完美无缺,从而放弃了对后续施工的监管责任。作为一个科技工作者,缺乏对科学与自然的双重敬畏,我是有罪的!”

偌大的会议室,此时静得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到响声。

陈工继续哽咽着说:“面对这么多无辜死伤群众,用什么样的法律制裁,我都欣然接受。我现在唯一想说的就是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在说第三个“对不起”时,身子已软瘫下去。

随后,在场的有关公安人员,也紧急开了碰头会,决定将陈大才与另外三个重要工程技术人员依法拘留。在讨论到孙铁锤的问题时,有人还有不同看法,说他也是受害者,财产损失极其严重,且家里也被砸得一片狼藉。关键是把他关了,经济上的巨大亏损谁来兜底?

何首魁突然拍案而起:“他能逃了?他要逃了,我这身皮就不披了。”说完,把大盖帽都撇了。手枪也卸下来扔在了桌上。

又经过了近一小时的讨论、请示,孙铁锤也被依法拘押了。

在拉着这干人犯走出镇政府大门时,孙铁锤摆出一副很是不屑的样子,高昂着头颅,眼睛鼓得比鹰眼更圆、更凶残,全然一副受尽委屈、惨遭迫害、王者必将归来状。

总工陈大才却突然面朝数千群众跪了下来,并且深深把头叩在地上,久久不起,最后是干警硬拉起来的。这时,所有人都发现,那个曾经一头乌发的爆破专家,刚刚进入五十知天命的年纪,已是满头飞雪犹如一蓬剪不断理还乱的蚕丝,无序堆放在充满了内疚、愧悔、卑微的脱水而失神的蔫脑袋上。有人手里捏着石头、泥坨、粪蛋甚至铁匠铺的下脚料,意欲砸向这颗该遭天杀的头颅。但终于有人没扔出来。扔出来的,也失去了原初那股恼怒异常的力量。

一下铐走五人,对地方上的确震慑不小。加上该安埋的安埋了;该上县治疗的都送去治疗了;能修缮的房屋,及时安顿修缮;无家可归者,也都安排到镇机关暂时过渡;县上和市上拨了救灾专款;工程设计单位也将“吃进去的全吐了出来”。总之,一场飞来横祸,在年关之前,算是扫了尾声。

武东风这次在镇上住了七天,开了无数个会;跑了无数趟人家;做了无数种工作;当然,也在那片竹林下,听了无数次“萧萧竹”的“疾苦声”。他甚至与牛栏山在竹林旁站着谈了一个多小时的话,冻得牛栏山都有些夹不住尿了,他还在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