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大事了。小事小情的,从来都是自个儿扛着,连哼都不哼一声的。见他这样有气无力地失了人形,也就只让他吃了睡,睡了吃,看护着不出事就行。
一天早上,草泽明老师突然来叫他。估计是爹娘见他水米不进,去找了草老师。他就勉强爬起来上了草家坡。
一路上草老师也没说话,就端直把他领进了木亭子里。最近草老师是越发把这个亭子修葺得有了更古朴的模样。远远看上去,像麦秸山,只是中间掏空了而已。师娘顺着亭子种了一圈葫芦、南瓜、旱黄瓜,还有葡萄、荼蘼、爬山虎,有时能把亭子遮得严严实实。坐在里面,猛然感到像是置身于海底世界。只有采花的蜜蜂,嗡嗡着才能把人的意识带回地面。秋冬季节,再挂些玉米棒、辣椒串和药葫芦,太阳一照,是金灿灿、亮晃晃地扎眼。
安北斗这几天也想来找他,但终是说不出口的事,也就只有装在自已的闷葫芦里朝死里憋了。
草老师端直朝竹躺椅上一躺,让他坐在一个用葛藤做的吊篓子里,既舒服,还能像打秋千一样来回晃荡。
草老师一躺下就被蚊虫叮上了,他一个劲地用另一只脚去挠。整个夏秋季,他都只穿草鞋。这阵儿棚子里被太阳晒热了,他干脆连草鞋都脱了,就那么用光脚板踩着地。
见他还穿着皮鞋,就数落:“你捂脚气呀?老师给你一双草鞋,穿着比神仙都舒服。”
直到这时他才感到,自已的皮鞋里面已经稀泥咣当的,一只鞋垫褪出半截在鞋外,脱下来满亭子都是臭味。
“看看你们,这就叫臭讲究。”
他嘴角刺啦了一下,有点笑不出来。
“咋了?遇见啥烦心事了?”草老师终于在点题了。
“没……没啥。”
“没啥就好。我跟你师娘都说了,咱今日好好喝两盅。”过了一会儿,草老师又问:“真的没啥?”
“真没啥。”
草老师就又拍起蚊蝇来。
安北斗顺手拿起一本翻得有皮没毛的《庄子》,也是没话找话地说:“都做了老庄,谁干活儿呢?”
这一问,把草老师的话匣子打开了。他正有好多话憋着不知跟谁说去呢,师娘可是懒得听他瞎掰扯。草老师一边给他倒茶一边说:“北斗哇,这话可是大谬不然哪!老庄不是不让你干活儿,而是不要有非分之想,不能胡来呀!一切都得顺其自然,不瞎折腾。人要过度把欲望这个恶魔放出来,那可是不得了的事啊!我在想,历史上要没有老庄,不知会产生多少妖魔鬼怪呢。就说咱北斗镇吧,为啥娃娃和妇女能让人贩子搞去卖了?长了几百年的大树,连根都刨了?现在一个村子,就剩我家这几棵了,我和你师娘几乎是整夜都得起来巡逻放哨,树上挂满了铃铛,还是担惊受怕呀!一些人把德缺到这份上,那不都是无边的发财梦惹的祸?可惜呀可惜,现在还有几个人能想起老庄?他们不是儒家的正统正道,但大道旁边没有老庄提醒、吆喝,甚至断喝,那也是走不稳靠不住的。你是公家人,也得好好读读老庄啊!政府不光要提倡发展经济,也得看看底下的经济是不是靠机巧机心发展起来的。与其靠机巧机心,损人利已,缺德败性,还不如做‘抱瓮灌园’老人呢。你让我看的《瓦尔登湖》,里面有一句话说得好:‘我宁可坐在一个南瓜上,一个人拥有那个南瓜,也不愿和别人挤在一个天鹅绒坐垫上。’我不怕人说我守旧。我只想左邻右舍都安安稳稳的,家要像个家,人要像个人,村庄要像个村庄。不敢钱有了,家没了,人没了,村社败了,那算咋回事啊?”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安北斗的心。杨艳梅突然变成那样,难道不是欲望惹的祸?当初恋爱时,她多少次在阳山冠上紧紧搂着他的脖项说:“有你和满天星星陪伴,一辈子就够了!”这才几年,连他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