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把人朝起拉。
“等一下。”
何首魁突然脱下了警服,虽然已被划得多处破损,但领章、警徽还都在。他把警服慢慢穿在了蒋存驴的身上,并且一颗一颗地扣好了纽扣。再把蒋存驴一只半睁着的眼睛,抹了一下,算是瞑目了。然后,他才挣扎着,帮安北斗把人背了起来。
乱石嶙峋,枯藤丛生。月光下,哪儿看着都变了形。风再一动,妖魔鬼怪就都在朝安北斗不怀好意地勾肩搭背、招手致意。他心里直禀告:“存驴,我可是在背你,别吓唬我啊!”嘴上这样说,心里还是麻阴得突突乱抖,脚下也直发软。
蒋存驴在这一带基本算个恶人,谁提起来,都没半句好话,甚至是恶狠狠的诅咒。一些老人经常背后骂他:咋不翻崖摔死呢?今天果然是翻崖摔死了。把他背在背上,安北斗甚至都有点害怕那双老偷鸡摸狗的爪子,要是突然像电影《画皮》里那个鬼爪子一样伸出来,钢针一般扎进脖子,自已大概立即就没命了。尤其是蒋存驴勉强挂在他肩头的长下巴那下巴的确长,把他肩头啃得住住的,一走血一涌,端直就喷在了他的脸上,甚至还溅到了嘴里。血竟然是那么腥、那么咸,是一股铁匠和铜匠铺子的味道。难怪说人体含铁、含铜、含锌、含锰、含钼、含硒、含碘地含了十几种微量元素。他甚至还闻到了钙、钠、钾、镁、碳、氢、氧、硫、氮、磷、氯的味道,有些是田里用的,有些是生活中用的,他老婆在卫生院给人打吊针,里面好多味道也都含在药水中。人就是这些元素合成的,合起来难,散起来就像瓶子打了,突然洒一地,是真正的覆水难收。那些杂七杂八的味道甚至都在发臭了。
看来清明节真不是个好日子。
28 扫帚星
安北斗把蒋存驴勉强背到公路上,血水和汗水把他的衣服浸透了。卫生院两个医生和另一个护土都来了,但杨艳梅没来。没来也好,要是来了,见他这样,只会骂他傻x。过去也没少骂过。
南归雁见他累成这样,把他抱了抱,也算是主动化解了一下他们那晚不欢而散的尴尬。
两个医生和护土还给蒋存驴做了些抢救,但同时也告诉南书记,人应该已经死亡快一小时了,随后给脸上盖了纱布。这时,朱武干和其他人,把何首魁和那位干警也弄上了公路。何首魁一瘸一拐地走到蒋存驴跟前,单腿跪下,掀起纱布看了半天,然后,把手中的大盖帽,端端正正戴在了蒋存驴的头上。
这时,只听远处蒋存驴他娘哭天抢地地喊上山来:“你个扫帚星哪,把娘害苦了哇!怀你那年,娘就看见扫帚星了。没想到,你还真成了扫帚星……把老娘一个人撂到半路上咋办呀……”
“扫帚星”是附近几个乡镇对蒋存驴的称呼。他娘也老这样骂他。
蒋存驴打小就不好好念书,小学一毕业,就成了“街溜子”。都说他坏得出奇:从窗户缝里给女老师房里放菜花蛇;还给女同学书包里塞活老鼠;以致后来偷鸡摸狗、扭门撬锁,几乎就是“哈
”的代名词。有时见天都有来给他娘告状的,他娘见面就
就骂,抓住啥都朝他身上砸:箩筛、栲栳、板凳、水瓢、锅盖、吹火筒,甚至包括铁锤、斧子、弯刀、锄头、钉耙。薅住啥就是啥,砸了、打了、砍了、戳了,他一蹦八尺高,死到外面混几天,但还是要回来看娘。对娘他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孝子。无论如何,都得给娘把柴火剁好,米面油弄齐扎;有时还拎回猪项圈或野味兔子、麂子腿、果子狸啥的,并百般赌咒发誓,说是买的或自家逮的。总之,他爹修水库那年淹死后,娘是既痛恨又挂牵着这个孤零零的命根子。哪怕瞎到骨头缝里了,但儿子还是自家的亲!
当几个人拉着拽着他娘,让在月光下看一眼儿子时,她一下扑到他身上,使出浑身力气,把已死得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