翘翘的蒋存驴,又揍了个稀里哗啦:“你死你死你死你死去吧,你个扫帚星,撇下娘,教娘怎么活呀……”村上来的人多,硬是把他娘抬到拖拉机上拉走了。
孙铁锤也赶来了。南归雁问他怎么办。蒋存驴毕竟是北斗村人。孙铁锤还抽抽搭搭直抹眼泪,动了真情地说:“好兄弟呀!他这是因公啊,得有个说辞!”
到底把人抬到派出所,还是抬回村里,大家商量了半天。村干部一哇声要求抬到派出所去。毕竟是出警撵人死的,你派出所得负责到底。南归雁坚持要让抬回村里。因为“点亮工程”最近请来不少专家和工程技术人员,镇上机关都住满了,办丧事不方便。村里人越聚越多,都坚决不让把“凶死”的人朝回抬。孙铁锤也在里面使暗劲。最后何首魁决定:“抬到派出所吧,我们负责到底!”
南归雁当晚就协调处理后事,会开完天都大亮了。因为何首魁身负重伤,不仅脸上破损大,颈椎、腰椎都有问题,不得不躺在卫生院接受治疗。这边处理后事领导小组虽然是南归雁亲自担任组长,可真正牵头办事的,还是安北斗。一来他是村里人,熟悉情况;二来听说因蒋存驴突然出事,温如风答应再给一个月时间。因此,这桩迅速就闹得不可开交的事件,安北斗就不得不临危受命了。
灵堂设在派出所道场上,地方倒是宽展。从粮站借了几块大帆布,赶早上太阳出来时,棚子就搭好了。棺材也是就近买的,一个老人说是要留着自已睡的,却遇见公家出了满意的价钱,就言不由衷地说:“既然是公家征用,小老百姓还能说半个不字?就让叫驴睡吧,谁睡不都是睡,只是可惜了一副好寿材!”这里边还有一个巧合:棺材就停放在离派出所不远的一户人家门口,老人每年都会给内外上一遍土漆。漆干后,还会翻进去仰躺着睡一个时辰,说是既能治腰腿疼,还有利于延年益寿。就在去年夏天油漆完,叫驴突然从派出所那边跑过来,一个箭步蹿进去,跟老人并排睡了半天,还一个劲地让老人别乱动。事后老人才知道,他是在派出所拿老虎钳子夹了一个偷化肥贼的手指头,何黑脸抄起警棍要抽他,才一箭射出来钻了棺材的。既然早都抢过,那就让他睡去好了。这事一时还传成神话了。
当一切都布置停当,把蒋存驴放进去,用一个大台球案子将棺材安置到灵堂中间时,蒋家凡沾点边的亲戚都闻风而动了。包括过去提起叫驴,都恨不得拿砖头砸死的远房叔伯婶娘、侄儿侄孙,大大小小五六十号人,或悲恸欲绝,或披麻戴孝的,都簇拥着他娘,从四辆挤得满满的拖拉机上跳下来,哭得一个镇都天摇地动起来。
镇上干部上了一半,其余还得顾及“点亮工程”,可接待的人手仍是不够。最后南归雁让从其他村又抽调了一些干部,县公安局也来了人,才算把场面稳住。
除了哭闹,主要还是谈判条件。
何首魁无论如何都在卫生院躺不住了,非要回派出所。医生说移动有危险。可他说就是躺,这阵儿也得躺在所里。没办法,就把他搬运回派出所了,并且他要求就躺到灵堂里,陪陪存驴。
入殓时,何首魁一再交代,给存驴穿身警服走,并且要新的。他说蒋存驴同志多次表示过这种愿望,出警时,希望给他穿身警服,哪怕给顶帽子也行。可他始终守着这个底线,警服不能随便让他穿。他至多就是个内部掌握的联防队员,并且不能公开讲,因为他口碑实在太差,怕打派出所的脸。如今连命都搭给派出所了,穿身警服又算什么呢?虽然穿了何所长的警服,戴了何所长的大盖帽,瘦皮邋猴的,帽子还有点戴不稳,甚至给里面塞了棉花、垫了报纸,可看上去毕竟是正经威武了许多。
这天从下午到晚上,派出所道场拥满了人,比看戏都热闹。尤其说叫驴摔死了,来看热闹的就更多,说啥的都有。只听他娘把嗓子都号干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