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到了自己的舌尖。

但我没有办法,我只能把手机捡回来。

我慢吞吞爬过去,手机被我扔到了靠枕底下,我刚摸到它冰冷的金属壳,它就发狂震动了起来。

这回来的是个电话。

我像是被捕兽夹夹住了前蹄的鹿一样,一惊之下,浑身的血液都冷透了。

谢翊宁把手机从我手里拿走了,我手指湿透了,全是冷汗,他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

电话接通了。

是夏小姐的声音。

“辜辜,你在外面躲一段时间,不要回来。我弟弟刚醒,等他出了危险期,我再给你一个交代。”她说得很急,声音有点失真,“千万别回来!我爸的人在找你,你……”

我哆嗦了一下。

夏煜没有死,但他照样可以找我索命。

他把我碾碎过一次,要把我彻底碾成灰,磨成粉,料想对他而言也并不困难。

谢翊宁皱着眉,跟夏小姐交谈了几句,我心不在焉,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挂了电话。

他道:“别怕。”

他冷着一张脸的时候,我只会更怕他。仿佛两扇铮铮钉板间夹着我这赤条条一朵蘑菇,我哪边都不敢靠,只能舍得一身剐朝外躲。

他稍微缓和一点语气,耐心道:“谢辜,只要你老老实实待在我的荫蔽之下,没有人能伤害你。”

我看着他,点点头。

他接了个电话,一边披上大衣,起身往外走。

临到了门边回过头,道:“谢辜,在这里等着我。”

我还是呆呆地点头。

他镇定自若地折回来亲了亲我。

我的手机又叮地响了一声。

我的手指像按在点燃的烟头上,烫得钻心,我用余光瞥了一眼。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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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慌得厉害,但他已经放开了我,走出了门外。

卷帘门的钢闸被放下来了。光线被阻隔的瞬间,一室漆黑里,只有手机幽幽的白光,照着我的脸。

我的嘴唇是通红的,我的眼睛还含着湿润的泪,我的脸上无处不透着怯,但我不得不敢。

我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照,从花店的小柜子里,翻出了一个铁皮箱子。

里面装着谢翊宁给我的嫖资,都被我折成了现钱。一些干粮,还有一张写在草稿纸上的联系方式。

是我托老板娘要来的,当地蛇头的联系方式。

她年轻时候欠了高利贷走投无路,本来也打过偷渡的主意。我从谢翊宁身上薅够了羊毛,总算是得以启程了。

就着手机光,我最后看了这间干花店一眼,桌上嫩黄色的小蘑菇从菌包里探出来,像云翳里半明半昧的星子,我向它许了个愿望。

52

卡车开得很不平稳。

我和几个偷渡客一起,缩在集装箱的角落里,半人高的天然气管道堆垒在一起,刺鼻的橡胶味差点把我腌制成了蘑菇罐头。

但是光线顺着集装箱的缝隙渗进来的时候,它又泛着浏亮而洁白的柔光,简直像是神庙象牙白色的石柱。

y市本就临近国界,等出了境就是最混乱的三不管地带,只要卡车侥幸躲过了抽查,就会有重型摩托接应我们,从铁丝网的缺口突破边境线。

我联系上了我爸的一位故友,他会在国境线对面接我。

我抱着手机,心里砰砰直跳,始终觉得芒刺在背。

光斑已经烫到我的手背上了,照出了小而白的一团,我手上的静脉泛着淡淡的青色。

光芒触手可及的时候,我反而猛地收回了手,把自己藏进了燃气管的阴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