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的百日宴,老秦一个车夫也是知道的,城中的树都包裹上了鲜亮的绸缎,便是万人踩踏的长石街也刷洗了好几遍,只是偏偏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鹅毛大雪,今晨积雪足有一尺多厚,已经看不见青石了。
天色还早,街上的雪还没有人清扫,好在老秦驾了十几年的马车,路熟,车技也好,所以一路倒也顺利。
老秦一面赶着车,一面想着自己那刚成年的儿子,考虑着过完年后再买一辆车,父子一起赶车多存些钱,再过上两年儿子也该娶媳妇了。
“大人,您说泽州的乱子什么时候才能完呀,泽州一乱,来往的客商都少了许多,一年时间半年闲。”老秦接送唐满城也有一年的时间了,知道这位大人十分和善,见这路还远着,便闲唠起来。
厚厚的车帘掀开,青年公子白净的脸庞露了出来,他转脸看着路旁被积雪覆盖的商铺民居,半晌才道:“年初吧……年初所有的事就应该了结了。”
老秦听了不禁心中一喜,声调也高了些,“那可好了,新年新气象,明年的生意应该就多了!”
年轻的公子微微点头,他黑色的眸子看向远处,到处都是雪白的,雪白的路,雪白的房子,只有天是灰蒙蒙的。
半个时辰后,马车来到了城外,远处可以看见点点火光,是隐藏在晨雾之中的游船。
“老秦,我在这里下车。”
老秦一愣,却是勒停了马,他回身劝阻道:“大人,这还有好一段距离呢,现在就下车,小心湿了鞋。”
“没事的,我在这里下车。”唐满城说着话便撩开了车帘,冷风吹得他一阵瑟缩。
“哎哎!”老秦拗不过,忙跳下车去放脚凳,他看了一眼远处灯光若隐若现的游船,问道,“我几时来接大人回城里?”
“不必来接了。”
年轻公子未穿裘衣,半旧的官服勾勒出瘦削的身材,迎着冬日的朔风缓步往前走。
老秦以为唐满城是有别的安排,便也没多问,驾车回城了。
十一皇子的满月宴定在巳时,如今卯时才过,永定河边除了防卫官兵和礼部的人,再无他人。
唐满城下了车也不往船那边去,而是折回了城门外的一家早点铺吃早食。
只是早食还没端上来,桌对面便坐下个人,唐满城抬头打量,见来人头戴帷帽,身姿挺拔,有些熟悉。
“快走,离开平康。”这人语速很快,声音里又偷着焦急,是……季悯行。
唐满城眸子一动,莫名的情绪在眼底逐渐升腾,此时摊主也端来了他热气腾腾的阳春面,他没看季悯行,一面低头去吃面,一面问:“往哪里逃呢?”
他没问为什么要逃,只问往哪里逃?
季悯行来见他本是冒了很大的风险,若是被皇城司的人知道,整个季家都有可能被牵连,可唐满城竟然毫不在意,竟是一点都不急!
“我知道你是霍文澄的儿子,皇城司也知道了,崔息让人去山盂郡找到了李家小姐,今日便能抵达京城,看样子是要和你当面对质。”
听到山盂郡李家,唐满城吃面的手顿了顿,他抬眼看向季悯行,似是想要问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问,只道:“我知道了。”
“你既然知晓了,便知今天若上了船就是死路,还不想法子脱身?”来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季悯行越发的焦急,“皇城司的人就跟在不远处,你一会儿从东面的林子穿过去,想办法摆脱跟着的人,穿过林子往北走,我给你准备了车马。”
唐满城慢吞吞的吃完了面,就连面汤都喝干净了,才终于再次抬头,问:“往哪里逃?逃了之后去哪呢?山水浩瀚,宇宙无穷,却没有霍鲸的立锥之地。”
季悯行心中生出不祥之感,他自帷帽之中看向对面清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