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粗略看了一下,在伦理表决表那一页受体第一栏看到了前几天做心肺移植手术的患者,陈启。再以下是肝脏、肾脏、眼角膜的受体患者。
最后一栏是捐献者,十八岁,是个男生,叫吴宇豪,刚刚上大学的年纪。
临床诊断为车祸导致的脑死亡,傅阅微很惋惜,一时间竟觉得这几张模糊的纸捧起来有千斤重。
他只是突然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这几张纸会出现在他的更衣柜里。
按照规定,这些属于涉密内容,除了伦理委员会成员,不会对参与移植手术的医生透露,可这明显是通过手机拍照获得的,似乎还很仓促,缺边少角。
傅阅微百思不得其解,他铺开这三张纸来来回回看,不知道第几次,他眼神突然一顿,视线落在器官捐献者管理记录表和器官获取手术知情同意书上,其中载明的器官获取医院,一个填写的是B大一院,一个填写的却是人民院。
而谈话医师和死亡确认医生又是同一个人,叫江云,可傅阅微清楚地记得,他们B大三院神经内科也有一个江云医生。
他忙不迭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搜索,B大一院和人民医院所有在职医生里,没有叫江云的。
他再看那张手术同意书,亲属签字那一栏,只有父亲,笔迹与江云的签字两相对比,很明显是出自同一个人。
不知怎么的,在这一瞬间,傅阅微后背上簌簌冒出了冷汗。
第58章
如果器官捐献者管理记录表和器官获取手术知情同意书是假的,可是伦理表决表却是真的,这上面七个伦理委员会成员都表决通过并进行了签字。
有多少人认真审核过提交上来的每一份资料,又有多少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把关把的究竟是什么关?
傅阅微不敢深入细想。
尤其是关于这个捐赠者,他的信息是被人为捏造还是被张冠李戴,倘若家属签字系江云代签,那么他的父母亲人是否知情?
再以更深的恶意揣度,所谓的“脑死亡”诊断是否准确,或者“脑死亡”状态的形成是真实的无药可救还是人为制造出的假象,这个捐赠者遭遇的交通事故是人为还是意外。
这太恐怖了。
傅阅微脱力靠回枕头,仿佛清楚地听见了无数颗鲜活的心脏颤抖求救的呐喊声。
他心里乱糟糟的,毛线团似的缠成了死结,他又蓦地回想起乔守成那天上门求助时的真诚与恳求,一时间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天快亮的时候,傅阅微找来电脑,进入了B大三院的内网。
他的权限看不到对更高管理层开放的信息,但秦淮章可以,他在职级上甚至比乔守成还要高。
而他恰好知道秦淮章的登陆账号和密码。
统计图上直观显示,移植科近几年做的移植手术竟然比往年加起来总和的三倍还要多,肝脏移植和角膜移植手术居于首位,其次是肾脏、肺移植、心脏移植,也有少量的小肠、皮肤和骨骼移植术。
傅阅微接连翻看了许多捐赠者资料,最小的3岁,最大的35岁,大部分在外院做器官摘除手术转送本院,绝大多数成年人曾经签署过器官捐赠协议。
在供体和受体进行横向对比时,傅阅微惊悚地发现,合适供体出现的时间基本卡在受体已经确诊需要进行移植手术后的一个月内,甚至更短。
就好像,这些捐赠者知道自己身上的零件被需要后,在恰当的时间发生了一场“意外事故”,不约而同均是致命的。
傅阅微滑动电脑触控板的手指冰得不像话,他已经不太会思考,只是机械地拨过页面,明明是白纸黑字,看到后来,淋漓的血仿佛从字体里渗出来,漫成了大片血海。
此时外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