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很清醒,不过,“我刚刚真的很像发酒疯吗?” “你不信问他们。”成小冉言辞凿凿,“你可是我们班公认的‘没脾气’,也觉得你性子冷不是冷冰冰的冷,是冷淡的冷。我想拉你融入我们,但你好像一直离我们很远,离你哥却很近。” 方群玉沉默。 她很难解释她所表现出来的差别的原因,也没法阐明近二十年来,她和谢霁和的关系演变的历程。 她就像那块水滴下的石头,经年日久,只有那么一丁点变化;而谢霁和是巨浪,是湍流,是台风雨。她一块石头,如何负隅顽抗? 谢霁和到时,方群玉像一只沉在水底的乌龟,安静地匍匐着,因为头晕得厉害,也就没有注意到,包厢里的聊天像被抽帧般卡了一瞬。 直到被人捞起。 她迷蒙地睁开眼,看见男人清晰的下颌线,和一双漂亮多情的桃花眼。 啊,是谢霁和。 他半搂着她,对他们说:“不好意思,方群玉喝多了,我接她回家。” 方群玉站不稳,不得不靠着他,用发烫的脸贴住他带着寒意的外套面料,降温效果聊胜于无,咕哝:“我跟你又不是一个家。” 他低下声,用只有他们俩听到到的音量说:“回你家行吗,祖宗?” 以前谢霁和没少拿“祖宗”“大小姐”之类的称呼戏谑她,这次她却听出来一点……宠溺的味道。 她乖顺地伏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谢霁和带她离开,正要拉开车门,她忽然挣扎起来,“我不想回去。” “行行行,你说去哪儿?” 方群玉摇头。 于是,谢霁和背着她,漫无目的地走在江边。 树上挂着一串串 led 灯带,红色灯笼,落在方群玉眼里,变成晃动的,模糊的光斑。 她闭上眼,像躺在一艘小船上,任由它被江水推动,将她带向任何地方。 以前他背过她吗? 哦,初中的时候有一次。 她跑步扭伤脚,她不想请假,他又嫌她走得慢,就让她拎着自己的书包,蹲在她面前,让她上来,她犹豫,他没好气:“就背你到校门口,别害我迟到。” 但少年的他的肩膀远没有现在成年的他宽阔结实。 谢霁和感受到喷洒在自己后颈的气息均匀沉缓,小声问:“喂,你睡着了?” “嗯。” 他乐了:“睡着了还会应话?” “你好烦。” “你这么烦我,”他将她往上托了托,“为什么要等我?” 方群玉静默了许久,然后说:“等你回霖城,当面把话说清楚。” “脑袋被风吹清醒了,就不敢说了是吧?”他像是对她的答案早有预料,“方群玉,你一次次地捅我心窝子,还指望我回头找你?” 她的心像一块冷冻的魔芋,切开,里面尽是冰碴。 她用力地压紧眼皮,怕盖不住那股湿热的液体,让它们脱离控制。 “他们不信我是因为感情受伤,才跑到乡下,其实我没骗他们。”谢霁和兀自说下去,“我想了几年,依然想不通,我们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我怪过老谢,怪过宋阿姨,怪过你,结果就是,越想越不甘,越忘不了你。” 他一直没有走出来过。 否则,和她重逢后,岂会把自己喝进医院。 “我妈这次生病,我意识到,我可能恨的不是你们,恨的是在你们的人生中,我是能够抛弃、需要抛弃的不重要的一部分。” 他苦笑了下,“你当年说我用钱换取友谊,是,你说中了,所以我那么气急败坏地否认。” “我想当别人心里重要的部分,却又装得洒脱,不在乎,最后身边的人浮云一般来来去去,谁也没留下。” 方群玉睁开眼,看着浪叠浪,水逐水的粼粼江面。 嗓子像被某种胶状黏液糊住了,发出的声音滞涩不已:“所以你回来了。” 回了霖城,回到这个开始和结束的地方。
第4章(10 / 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