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独家】《心跳浪潮》方群玉

【豆瓣独家】《心跳浪潮》方群玉

作者:方群玉谢霁和

武侠27 万字 全本

最新章节:第6章5天前

【豆瓣独家】《心跳浪潮》方群玉目录全文阅读,主角是方群玉谢霁和小说章节完整质量高,包含结局、番外。

01 一如既往的骚包

方群玉她妈宋知兰当了二十多年老师,荣获省级优秀教师称号,桃李天下,去哪儿都被尊称一声“宋老师”,便也一直心心念念让她考取教师编制。   但宋知兰当年一毕业就能有分配的时代红利已经随着人口增长、经济发展而湮灭在岁月长河里了,取而代之的,是数十人,甚至上百人竞争一个岗位的时代“黑利”。   方群玉从小听话,甚少让宋知兰操心,唯独这件事令她忧愁不已,甚至成了一块心病。   她带过近十届高考生,其中不少进入 c9 高校,反而疏忽了自己女儿,以至于令她也陷入众多应届生就业难的困境。   第五次成绩出来,本以为十拿九稳的方群玉以笔试第一,面试第二落榜。   母女面面相对,沉默半晌后,宋知兰放话:树挪死人挪活,先拿到编制,无论哪里的,之后再想办法调回市里。   于是,方群玉一边当代课老师,一边备考,哪里有考试,就去哪考。   师范大学毕业后的第二年,她成功上岸。   对此,她并没有苦尽甘来的喜悦,仅仅是松了口气   终于不用日日受宋老师的压力了。   这算是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那所中学位于禾青镇,位于霖城最偏远的角落,距离市区近两个小时车程。      临行前一天晚上,宋知兰一边帮方群玉收拾行李,一边拿出班主任的架势谆谆教诲:   不要在那边找男朋友,等市区的学校腾出名额,转回来之后,再替你物色优秀男青年……   工作趋于稳定,宋老师又片刻不歇地安排起她的感情问题来。   方群玉尽量往好的方面想:至少以宋老师的眼光,不会相中什么歪瓜裂枣。   毕竟有谢霁和珠玉在前。   想到他,方群玉故作不经意地问:“妈,谢霁和现在怎么样了?”   “你不是和霁和关系不错吗?”宋知兰奇怪道,“自己去问不就好了?”   “我和他关系哪里好。”方群玉垂着眸,贴着贴身衣物,“好久没联系了。”   具体点说,是闹崩之后,将所有联系方式删了个一干二净。      “教你多少回了,这些要分开放。”   方群玉索性退到一边。   反正她无论怎么做,精益求精的宋老师都能挑出茬来。    宋知兰说:“我也没问,只听说去年霁和好像谈了个女朋友,因为老谢反对,还和老谢闹崩了。”   方群玉动作一顿,慢慢地“哦”了声:“是他干得出来的事。”   “霁和的性子是有些乖张,但那份聪明劲倒是遗传了老谢,就不知道你这脑子是像谁。”   宋知兰和方群玉死去的爸是九十年代少有的大学生,而到了三十年后,大学生遍地走的年代,方群玉也只是个普通本科生。   她走运,赶上了好时候。刚考上没两年,学校就从二本升到了一本。   方群玉和谢霁和是两个极端。   一个乖巧懂事,但资质平平;一个天之骄子,但离经叛道。   方群玉曾问宋知兰,若能和谢叔叔换个孩子,她乐不乐意。   宋知兰说,换什么换,孩子又不是商品,有瑕疵了能拿去退换。   那个时候,方群玉深刻意识到,宋老师不愧是能当人民教师的人。   但关于当好老师这件事,方群玉对自己其实没什么信心,尤其是到禾青镇之后。   禾青镇地方虽偏,但不算太落后,接待她的陈超兴老师带她在状元中学转了一圈,环境也不错,有实验室,每间教室都配了多媒体。   但当他把学生成绩摆在她面前,她的心瞬间“唰”地凉了一半。   “小地方,生源差,条件好点的,多数送去区县了,每年都是矮子里拔高子,有几个考到县重点高中的就不错了。”   陈超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三十岁上下,打扮斯文,非常典型的中学理科男老师打扮,他继而又安慰她道:“但是方老师,你压力也不要太大,遇到什么困难,就尽管问我们。”   他这句话一出,方群玉深觉压力更大了。   再怎么差,也不至于化学物理平均分二三十分吧?   据陈超兴说,这还是个成绩不错的班。      她不禁怀疑,他们能考上高中吗?   陈超兴又带她到教职工宿舍,说这是今年特地为他们新老师申请的福利,一人一间。   方群玉觉得,他的言外之意其实是,怕他们跑路。   她环顾一圈。   面积不大,家具简陋,透着一股年代气息,似步入老年的老学究。胜在收拾得整洁,窗外郁郁葱葱,风景不错。      住一个人是绰绰有余了。      陈超兴说:“要是缺什么,就辛苦你自己添置了。”   “谢谢陈老师。”   “学校放暑假期间,食堂不开餐,楼下有个小厨房,可以随便用。”   方群玉张了张口,自惭形秽道:“可惜了,我是厨房杀手。”   这点可以百分百确认,她是遗传宋知兰的。   宋知兰做的饭难吃到什么程度呢?她小时候还吃进过医院。是以,她们家除了煮饺子、下面条,几乎不开火。   也就是后来,宋知兰和谢叔叔在一起,她的伙食水平有了短暂几年的,质一般的飞跃。        陈超兴笑说:“那也没事,你看看能不能蹭其他老师的,隔壁周老师天天做饭。”   “行。”      “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方老师你可以先熟悉熟悉环境……要不,你加下我微信吧。”   方群玉扫码加上他,又问:“这附近有什么商场之类的吗?”   “商场没有,但有超市,网购也挺方便的,学校外面就有快递驿站。”   “好,谢谢陈老师。”   陈超兴笑了:“方老师,你太客气了,从见面到现在,你都说了无数个谢谢了。”   方群玉也笑:“没办法,口头禅。”   “舟车劳顿,你估计也累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方群玉送他出门,才回到宿舍。      床单被褥都是干净的,还能闻到洗衣液的香味。    方群玉简单收拾了下行李指的是,打开行李箱,翻出手机充电器等现代人必需品。   衣服也没顾得上换,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发现空调不知什么时候罢工了,热出一身汗。   她拿上洗漱用品和干净衣服去浴室,放了半天水,也不见出来热的。   算了,幸好是夏天。   将就冲了个凉水澡,方群玉将头发挽成花苞,打算下楼找地方填饱肚子。   “你是方老师吧。”   闻声,方群玉回过头。   对方一头棕发烫成大波浪卷,一袭吊带碎花长裙,身材苗条,长相秾丽。看起来与她年纪相仿,撑死了也就二十五六。      她语气亲切:“他们说有个新来的语文老师长得很漂亮,我猜是你。你好,我叫周善。”   方群玉说:“噢,我刚刚听陈老师提起你,说你厨艺很棒,没想到你这么年轻,看来是我刻板印象了。”   “他这么夸我?”周善惊讶,转而笑了,“你挺会说话的。”   见被她识穿,方群玉倒也不尴尬。   用宋知兰生气时训她的话来说就是:有时候真不知道该说你心理强大好,还是脸皮厚好。   她将这两个词划到褒贬不同的阵营,但在方群玉看来,二者并没有什么区别,能抵御外界的风吹雨打不就行了。      周善说:“这里没什么娱乐活动,我闲得无聊的时候,就捣鼓这些,不过今天晚上我要出去,一起吗?”   “我……”   方群玉尚未想到合理的措辞婉拒,周善便热情地挽住她。   “有人请客在农家乐吃烧烤,你只管吃就好,不认识也不打紧,大家都是年轻人,看你也不是内敛的性子,聊聊就熟了。”   宋老师常讲,出门靠朋友。   方群玉想着,自己初来乍到,多接触些当地人是好事,犹豫片刻,应下了。   周善递去头盔,“我们这种小地方,电动车去哪儿都方便。”   方群玉接过戴上,扶着她的肩膀跨坐上去。   “坐稳了啊。”   夏季傍晚的风吹来一丝惬意的凉爽。      方群玉拨开鬓边飞舞的发丝,问:“周老师,你来这里多久了啊?”   周善开了话匣子:“我前年来的,要在这待够三年,大部分老师都是被派来支教的,或者像你一样,为了编制,曲线救国。不过陈老师是本地人。”   方群玉说:“感觉陈老师人满好的。”   周善意味深长地说:“他啊,当同事、当老师是不错,敬业,周到,但你跟他相处久了就知道了。”   一路聊着,很快就到地方了。      里面传来喧沸的说话声、笑声。   方群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打扮不太好见人。   然而周善拉着她走进去,招呼起来:“我带了个朋友来蹭饭,先斩后奏了,不要紧吧?”   庭院里,一个手上拿着罐啤酒的年轻男人探出头,玩笑道:“是美女的话,大大的欢迎,请坐。”   方群玉看了眼在座众人,又看向周善,笑得大大方方的:“我好像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这帮子人不着调,方老师,你别在意。”   周善拉她坐下,又问:“庄飞,不是谢老板作东?怎么他还没到?”   庄飞朝她们背后努努嘴:“喏,这不是说曹操曹操到。”   方群玉心无由得一悬,下意识回过头。   被叫“谢老板”的人一手推开门,从屋内出来,另只手则拎着一打冰啤酒,黑色背心,深色阔腿破洞牛仔裤,衬得左耳耳骨上的银色耳钉显得格外打眼。   长腿,宽肩,又生的唇红齿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男团偶像。   身形高挺的缘故,他甫走近,便有一大片阴影笼罩住她。   方群玉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怎么还是一如既往的骚包?   在他的视线扫到自己时,她的想法立即九十度大转弯。   如果早知道会碰到谢霁和,她就不会只穿着一件 oversize t 恤,一双洞洞鞋过来了。      不,她干脆就不会来。

02 久别重逢

谢霁和的目光仅仅在方群玉身上停留了两秒,眼中一点波动都没有,像是第一次见她,还问:“这位妹妹哪儿来的?”      方群玉曾见识过他装蒜的本事,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连谢叔叔都一度被他糊弄过去。      庄飞接过他手里的啤酒,在桌上翻找不知道丢哪儿去的开瓶器,答着:“周老师带来的。”   周善补了句:“学校新来的语文老师。”      有人替谢霁和搬来一只凳子,他跨开腿坐下,腿长得烧烤桌几乎容不下。      “语文老师啊……”   谢霁和意味深长地拖长音,拿起一瓶酒,瓶口抵着桌沿,骤然一施力,瓶盖瞬间弹飞。   他拎来一只干净杯子那种大容量的扎啤杯放到她面前,给她倒酒,“怎么称呼?”      方群玉垂下眼,看着他的动作。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青筋凸起,是医护人员眼里,很好扎针的类型。      啤酒落杯,一半是泡沫,争先恐后地溢出来,又迅速破裂。      “不好意思,谢老板,我不太能喝酒,这么多就够了。”   既然他装陌生人,她也当不认识,抬起他的手,笑了笑,说:“我姓方,方群玉,‘若非群玉山头见’的‘群玉’。”      那个最开始和她打招呼的男人“啧”地感叹一声:“人美,名字也美,我叫冯见山,我俩名字还挺搭的。”   有人嘲他:“我说你是寡疯了吧,见到一个漂亮妹子就孔雀开屏。”      冯见山不予理会,继续问方群玉:“方老师,方便问一句,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图省事,方群玉撒了个小谎:“有,他在霖城。”   为了增加可信度,还补充了些细节:“也是老师,家里给介绍的。”      “啊。”他遗憾不已,“可惜了。”      待到泡沫消散,方群玉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余光里,谢霁和淡淡瞥来一眼,但她故作无知无觉。      从他们的聊天中,方群玉得知,这家农家乐是去年经营不善,快倒闭的时候,谢霁和盘下来的,玩票性质,现在还是入不敷出的状态。      估计是每来一个新人,冯见山就要把谢霁和的事迹浓墨重彩地叙述一遍,说得格外熟练。   “他感情受伤,又和家里闹崩,离家出走,好好一个公子哥,偏偏专门跑到乡旮旯里,过着过着,快同化成当地人了。”      周善说:“话说,我还不知道,是谁甩的谁?”   谢霁和半真半假地说:“她甩的我。”      之前他对此一直讳莫如深,冯见山也是第一次听说:“不会吧,你这样的,还会被女人甩啊。”      谢霁和晃了晃酒杯,似有所指地说:“女人也不全是感情动物,不巧,我遇到个薄情的。”   他仰头,一口饮尽,真像有那么一回事。      冯见山幸灾乐祸:“这叫什么,恶人自有恶人磨。”      方群玉忽地起身,“请问洗手间在哪儿?”   “在后院。”周善说,“我陪你去吧。”      “不麻烦你了周老师,你继续喝。”   方群玉带上手机,沿着石板路往后院走。这会儿,天色已经黑透了,路边安了地灯,不至于看不清路。      冯见山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不知道为什么,越看她越觉得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   有人吐槽:“得了吧你,人家名花有主了,别搞这么老土的套路。”      周善替冯见山打圆场:“世界上这么多人,碰到面容相似的也正常。”   冯见山:“就是,之前还有人说我长得像黎明。”      周善说:“你可把别人的恭维当真话听了。”   冯见山啐她一口。      众人笑作一片。      这时,店里有人叫谢霁和:“老板,麻烦您来一下。”      谢霁和走过去,服务员为难地说:“有间包厢的客人喝醉酒,打碎东西,不肯赔偿。”      进包厢一看,满地狼藉。   几个人分成两拨,借着酒劲吵得脸红脖子粗,像是要打起来了。      开店以来,隔三差五的就有人闹事,谢霁和没了耐心:“直接报警。”   服务员小声道:“还有其他客人在,闹大了会不会影响不太好?”      谢霁和眉心向下压,用力拍了拍门,“你们二选一,要么报警,要么赔钱。”   他这身打扮加上体格,看着就不好惹,其中有个尚且清醒的劝道:“别吵了,在外面呢。”      谢霁和抱着手臂,扫了一眼,“碗碟八百,屏风一千,花瓶三千,其他的抹个零头,一共六千五,扫码还是刷卡?”   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人踹了脚椅子,“喂,就这么点破东西,你讹人啊?!”      “一把椅子折旧最低一千。”   他一副八风不动的姿态:“照价赔偿的话,你们要赔的只会更多。”      跟在他身后的两个服务员在旁边大气不敢喘,时刻做好了报警的准备。   相较于闹事的泼皮无赖、地痞流氓,他们感觉自家老板更像刺儿头:这些东西哪值那么多,不是讹他们,也是吓唬他们。      “还吵吗?我看这场景挺热闹的,要不然叫警察也观摩观摩。”      纠缠在一起的几人被同伴劝开,嘴上还不甘心地咒骂着。      “小张,叫人来打扫。”   留下这句话,谢霁和便离开了。      刚出包厢,便看见方群玉,不知道她在门口听了多久。      他扬了扬眉,流露几分轻佻与不羁,“方老师,洗手间可不在这儿。”   “我方向感不太好。”她语气客客气气的,“能劳烦谢老板帮忙带下路么?”      谢霁和径直往前走,方群玉跟着他,一路无言,弯弯绕绕,走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似乎是他的休息室,装潢具有强烈的个人特色,中西大杂糅,古今大碰撞,角落摆着一座混沌摆,墙上却挂着一幅水墨山水画。      他拉开衣柜,她以为他要换衣服,转过身去,“谢老板……”   话没说完,视线一黑,她从头上扯下一件深色外套。      谢霁和冷冷淡淡地说:“系腰上,裤子脏了。”      方群玉回头,不知道是不是洗冷水澡,又喝冰啤酒刺激的缘故,在宋老师的调养下一向准时的姨妈居然提前造访了。      “不好意思,我今天不太方便,就先告辞了。”   她放下衣服,进退皆得体:“多谢你的衣服,还是不用了。”      谢霁和说:“方老师,我送你一程。禾青治安不比霖城,女生晚上一个人出行不安全。”      方群玉抬眼,她生的一双圆眼,眼黑多,天生自带一种乖顺感,注视人时,容易令人卸掉防备。   谢霁和当年就是这么栽在她手上的。      她好心提醒:“谢老板,喝酒不开车。”   “没说开车。”他勾起一串钥匙,“方老师放心,我不什么违法乱纪的人。”      方群玉没再推诿。   她人生地不熟,他说送她,她何必同他假客气。      就是不知道这人打算演到什么时候。      得知谢霁和主动送方群玉,冯见山稀奇道:“他不会是也见人长得漂亮,才这么殷勤的吧?”   周善说:“谢老板那叫绅士。”      “不是,你到底站哪边的?”   “我没有阵营,对事不对人。”      周善和庄飞碰了一杯,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他那边倾。      知道他俩正处于暧昧期,他们有意撮合,一有聚会就把周善叫来。   结果庄飞大直男一个,到现在还没捅破窗户纸,哪怕在旁人眼里,他们眼神腻得快能拉出丝了。      得,这一个两个成双成对的。   冯见山郁闷地撸串喝酒。      看到谢霁和的交通工具时,方群玉也有些意外。   毕竟他的形象实在和边三轮摩托车不搭。      谢霁和自己倒没有半点不适应,插上钥匙,拧动把手,找着手感。   她忍不住问:“你不会骑?”      “冯见山买来玩,统共骑了没几次就腻了,刚转手给我,我第一次骑。”   他转过头,“怎么,怕了?”      方群玉诚实地说:“感觉比你酒驾更可怕。”      谢霁和笑了。   这一笑让她觉得,他还是小时候那个,恶劣的,不管挨谢叔叔多少骂,也依然不服管的谢霁和。      “算了,打车吧。”   他是胆子大,头回骑就敢上马路,但方群玉可不拿命奉陪,她走到路边去吆车。      谢霁和从车上下来,两手插进兜里,仗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看她:“我怎么没听说,宋阿姨给你介绍对象了?”      方群玉不卑不亢地回视,模仿他刚才的语气:“怎么,不演了?”   她一字一顿地唤道:“哥、哥?”      这曾是谢霁和最讨厌的称呼。      谢良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你这个当哥哥的”,后面可以接任何教训他的话。   比如,要以身作则,当好榜样;再比如,连妹妹的一半也比不了,你一天不给我惹事,我就烧高香了。      谢良心目中的方群玉尊师敬长,知礼数,识大体。      别人不清楚,谢霁和还不清楚么。   她就是知道他厌恶她这个便宜妹妹,才一口一个“哥哥”叫得亲热,存心膈应他。      方群玉可比他会装多了。   他好歹知道自己在演,她呢,怕是装着装着,早就分不清哪副面孔才是真正的自己了。      按理来说,久别重逢,昔日的兄妹应该寒暄一句“最近过得怎么样”,但谢霁和不希望她过得舒服。   当然,方群玉大抵也不盼着他好。      他俩若是兄友妹恭,当年就不会闹得那么难看,直到最后,他还在咬牙切齿地咒她:“但愿日后你想起我的时候,能睡得安稳。”

03 “哥哥”

方群玉三岁不到,亲爹就出车祸没了。她的记忆里,连一幅清晰的,关于他的画面都没有。   爷爷奶奶怪宋知兰克死儿子,连带着孙女也不承认,宋知兰脾气硬,带着方群玉,与他们彻底断绝来往。      原本,方群玉应当改姓宋,宋知兰仍眷念亡夫的好,同时希望她记住她父亲,最终没改。   不过方群玉自己觉得,她是忙得没空办手续,一拖再拖,索性找了个合情合理的借口,搁下这件事。      宋老师独自把她拉扯到七岁,经常没空接她放学,就托一位孩子和是她同校同学的邻居阿姨带她。   她乖乖写作业,看电视,从不哭闹,有时困得睡着了,宋知兰才来接她。   宋知兰的工作稳定,加上各种培训班、补课,赚得不少,坏处是,没空交新对象。   皇帝不急太监急,同事、领导比当事人还操心,问她打算什么时候给群玉找个后爸,苦口婆心地讲,单亲家庭的女孩子,容易被同学瞧不起。   又说,你们娘儿俩的生活上,有个男人帮衬着,总归好点。     宋知兰便说,那行,别的条件不说,只要求一点:得对群玉好。      婚姻对她而言,并非生活必需品,经历过一次,她尝到了是什么滋味,更不会萌生向往之情。   动摇她的,是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      后来经人介绍,她结识了谢良。   彼时的谢良在一家企业当高管,收入不错,有一个儿子,跟着前妻,品貌端正,和她一样,工作忙,很难顾及家庭。   接触一段时间后,互相看对眼的两人约定好,同居,不领证。算是搭伙过日子,钱各管各的,万一哪天过不下去了,牵扯也少。   还签了合同为证。   这在当时颇为时髦,时髦难免颇受争议,背后闲言碎语不少。   年纪尚幼的方群玉想不了那么多,她倒是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幸福的。   有人做好吃的饭给她吃,接送她上下学,儿童节、生日、过年,她还能收到两份红包。   谢叔叔是个好人。   她这么跟宋知兰说。   不过,对外谢良一直自称是方群玉的父亲。   学校开家长会、举办亲子活动,也多由他出面参加。   所有平和,被谢霁和的到来打破。   谢霁和比方群玉高两级,因为他跳了一级,实际只大一岁多。   但哪怕就大一天,她也得叫他“哥哥”。   初次见面,是谢良担心她作为“原住民”,会产生排斥心理,没将地点定在家里,而是肯德基。      谢霁和坐在谢良旁边,一身名牌,脸色臭臭的,一声不吭,桌上摆的一堆炸鸡、薯条、汉堡都没动。      宋知兰搡搡方群玉,低声说:“叫哥哥。”   她特意打扮过,还难得地化了淡妆,故而幼年的方群玉认为,这是件庄重的大事,于是,扬起一道她最擅长的甜笑:“哥哥好。”   “谁是你哥哥?”   谢霁和打量她一眼,敌对之意明显,皮笑肉不笑:“你都这么大了,你觉得你妈还能给你生个哥哥吗?”      “浑小子,怎么说话的?”   谢良打了他一记,又安抚方群玉的情绪:“他不是冲你,他跟我闹脾气呢。”   方群玉之前偷听到两位大人说,他的生母即将再婚,但不好带他去现任夫家,所以把他丢给谢叔叔。   她一时同情,摇了摇头说:“没关系。”   也是因此,在谢良问她“愿不愿意和他一起住”时,干脆地应说“愿意”。      但她心里明白,征询她的意见只是象征性的,她左右不了大人决定的事。      那天之后,谢霁和便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他的存在,在方群玉那些年的生活里,就像梅雨天气,墙角生出的霉,去除不掉,忽略不了。   谢霁和野性难驯,谢良一度拿他头疼不已。      和朋友翘课翻墙去网吧打游戏,被当场抓包;上课公然指出老师的错误,和老师呛声,被叫起来罚站;在方群玉书包里藏玩具蛇,没吓到她,反而吓到宋知兰……   桩桩件件,单拎出来,都足以挨一个脾气暴躁的父亲的毒打。   然而这人长着一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若是他单独和宋知兰在一起,他就转变得老实,懂事。   他清楚得很,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   宋知兰私下里和谢良说:“他从小被关心得少,你教育得有耐心。”   谢良叹气:“我好话歹话说尽,你看他听得进去半句吗?”   “之前群玉跟我说,放学路上有一群流氓混混,霁和叫她牵着他书包,一起回家,他是不会表达,本心不坏。”   关于此,方群玉的看法和宋知兰不同。   谢霁和认识那群人,她看见他和他们说过话,她觉得,要是她出了事,他回家没法和谢叔叔交代。   谢霁和坏与不坏,方群玉持保留态度,他有时行事是恶劣,但她相信,谢叔叔不会好竹出歹笋。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彼此看不顺眼。      他毕竟是谢叔叔亲儿子,谢叔叔一半的注意都被他分去了。   而且,无论他怎么顽劣,他的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尤其到了高中,她的学习越发跟不上,总有人有意无意拿他们作对比   “老谢啊,你儿子又考班上第几名啦。”   “宋老师啊,你女儿咋没遗传点你的基因呢。”   “群玉啊,你没事多找你哥请教请教嘛。”   所以方群玉愈发不喜欢谢霁和。   谢霁和更不喜欢方群玉。   他觉得她假,装,顶着一张“好孩子”的面具,心里却不知道憋着什么坏。   后来高考结束,她的确憋了个大的。直到今天,他仍旧耿耿于怀。不然,他怎么会刚才还装陌生人,又好心说要送她回学校。   她叫他“哥哥”,彻底打破尚且称得上和谐的氛围。      车辆往来带起的风将方群玉的头发吹乱,她的眉眼隐匿其中,多了几分风情,落在谢霁和眼里,却变得愈发可憎。   多情总被无情恼。   两人立在路边,沉默对峙的短短几秒,眼神刀光剑影般地过了无数招,分不出个高下来。   直到一辆出租车停下,司机操着一口口音浓重的普通话问:“上不上?”   方群玉回说:“上。”   她拉开后座车门,率先坐上去,门没关,留给他的意思。   谢霁和打心底的由衷佩服:她怎么当作没事发生,还能心安理得地让他送她的?   他甩上车门,方群玉透过车窗看他一眼,他径直坐到副驾驶座。   方群玉收回视线,说:“师傅,去状元中学。”      司机说:“这是小两口吵架了?”   方群玉说:“我们是兄妹。”   司机笑呵呵的,“那你们家基因还挺好的,男帅女美的。”   方群玉没有再解释,问:“师傅,我看路边挺多宣传广告,是政府在搞开发?”   “妹子,你是外地的?”   “对,我今天刚来。”   司机人挺热情:“是咯,搞旅游,听说投资了好几个亿。禾青地方偏是偏了点,但你别说,这几年游客越来越多了,我们跑车也能赚点钱。”   方群玉说:“我哥从霖城跑来开农家乐,我本来还觉得他疯了呢。”   听罢,谢霁和轻嗤了一声。      “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有时候做生意,还真就靠胆大加运气。我当年也是赚到过钱的,后面赔得精光,还不如跑车稳当。现在大力搞乡村振兴,把握机遇,跟上政策,说不定呢。”      司机也是个能侃的,一路上,连谢霁和插话的空档都没有。   到了地方,方群玉说:“哥,你的衣服我洗干净之后还给你。”   听这意思,还想着下次见面。   她怎么有脸的?   谢霁和冷笑:“不必,扔了吧。”      方群玉扫了眼衣领的标签,一个国外小众品牌,以他的作风,至少是四位数打底。   她听若罔闻:“多浪费啊,到时谢叔叔又该说你败家了。”      她付了两份钱,说:“师傅,麻烦你再把他送回去,谢谢。”   推开门,下车,头也不曾回,干脆利落地走了。      方群玉到了宿舍后,捣鼓了半天坏掉的空调,依然没用,只好发消息求助陈超兴。   陈超兴:可能是因为太久没用了,明天我找人修一下吧。   方群玉:好,麻烦陈老师了。      南方夏季潮热,出门一趟,又出了不少汗,这会儿终于有热水了,才想起,陈超兴说过,热水是固定时间统一供应的。   方群玉洗澡的功夫,顺便把脏衣服也洗了。   晾衣服的地方在走廊外边儿,方群玉晾完衣服正要回屋,赶巧,周善回来了。 她关心道:“方老师,你身体好点了吗?我那儿有布洛芬。”      方群玉说:“没关系,不严重。”   她观察了下周善的脸,问:“周老师,你喝醉了?”   周善摆了摆手,“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说着,她的身子歪了下,方群玉连忙扶住她,又听她说:“虽然谢霁和长得帅,但你千万不要被他迷惑。”   方群玉不动声色:“为什么?”   “我认识他这么久,他对女人的态度一直是若即若离的,没人看得穿他的想法,我怕你段位不够高,一头栽进去,爬不出来。”   方群玉笑笑,“周老师,你多虑了,我对他那样的人不感兴趣。”   “那就好。”      周善站直,在包里翻找钥匙。   方群玉见她除了有点晕乎,没有别的异常,目送她进屋后便回去了。   第二天上午,衣服差不多干了,方群玉叠整齐,装入干净袋子,叫了个跑腿的送出去。   谢霁和跟冯见山他们喝到半夜,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照例去店里转一圈,酒劲还没完全过去,懒洋洋地拖着步子走。   店里的人早已习惯老板这不着调的作风了,私底下讨论时还说,得亏有张脸顶着,不至于显得流里流气。      一位店员叫住他:“老板,有人送东西给你。”   “谁送的?”   “不清楚,是跑腿的代送。”   他接过,里面是一件带着柠檬清香的衣服,还有一张便利贴。   【谢老板,多谢昨晚的饭和衣服。   祝生意兴隆。】      没有落款,但那字迹他化成灰都认得。      呵。   方群玉。

04 敬平平无奇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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