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如新的燕三打个正着。小粮眼睛乖乖地转了两圈后定住,目不斜视道:“果然是燕三公子。我说今夜月光怎么这样灵秀。原来又是公子的宝腚。”
燕伉口不能言,羞叫一声,捂着面孔在这狭窄的屋面上避也不得避。
他手中五色缤纷的求命索仍然没能抛上天隙。许清驭动的铁兽已滚涌着逼近,蛇首高高扬起的侧影在月下狞恶地伸张。小粮将求命索系着的烛台掂起,高高往月中抛去。
燕家三人的目光随之而举。
天隙当间的冷月里,忽刺来一点寒星。
无烬独立在天隙之上,扬剑将烛台挑中,翻腕将求命索绞缠在剑身上。她面无表情地扫过这一行破衣烂衫之众。
“小贼。猪追到了没有。”
“哥。其实我一直想问。”
燕偈双手抱腿,枯坐在溪岸边。
“问。”
燕修站在齐膝的溪水中,闷咳着由燕伉为他舀水盥洗。两人洗去了面上脂粉,但脸色依旧是劫后余生的惨淡。
“我是你们的亲兄弟吗。”
溪水簌簌而过。燕修面转向他,默了片刻,接过燕伉手中劈半的水瓢,再次浇洗胸口,语气低沉:“为何有此一问。”
燕伉自己弯身泼水,抚洗臂膊,湿泠泠的目光看看大哥,又看看二哥。
“你们两个。”燕偈扶额,“为什么长得那么……壮。”
“……因为……”燕修眼中再次出现遇见蠢材的荒谬之色。他手中水瓢被无助地攥得吱嘎作响。
“因为二哥吃肉太少。”燕伉忙自点点头,扳指道,“小时候要隔很久才能吃到新鲜的肉呢。山上那么冷,连狍子都很少。如果不是大哥有时冒雪下山,恐怕年节也吃不到什么好的……”
燕偈支颐:“是么。不过以我的性格,应该是不会舍己为人把肉留给弟弟吃的。老三你长这么高大,是最没天理的事。”
燕伉茫然不知如何自辩。燕修面色一黑,扬手将水泼向岸边。果然护镖的镖头还有些功夫在身,溪水若一条湿冷的长鞭,痛抽在燕偈腿上。
“家中老二不受宠才是天定之理。”燕修声若洪钟厉喝道,大概钢锏伤处已经恢复,“不信便去问问别家,哪个老二不是愁云惨雾骨瘦如柴,还在这里乱嚼,小心我给你两掌!”
燕偈摸摸胸口,自觉还不到瘦骨嶙峋的可怜程度,究竟是剑客,身体颇算些精壮哩。不过大哥三弟贪心大吃,相较之下,他更有些翩翩公子的风流之姿耳。夜晚已沉,除了薄薄月色,没有别处光源,他看不清晰大哥凌厉的眉目,见大哥定定站在原处,只当他还愠怒地盯着自己。
“知道,小弟知错了。”燕偈叹道,缓缓站起身抻动,又长长呵欠,“话说回来,我并不是我们庄子里身子最弱的人……”
“身子最弱的人……人……”他说着,双手缓缓放下,面色开始惶恐。
“人……秋隆……人呢……”
许清和贾意看向众侍之间独独蹲着自语的布衣男子。
许清问道:“这是谁来着。”她舍了铁臂膀,一瘸一拐绕前低头看去,不由皱眉,“长这么普通,谁放进来的。”
这布衣的烧水净人听闻“普通”二字,不由捂头哭叫一声,
贾意道:“……师姐,是你将他放进来的。不过这小子在入关前投了一张极其美艳的画帖,是迷惑之计吧。”
许清摇头:“竟有这样的无耻之徒。这一个‘情仙’已去。你将这伙人都散出去吧。”
“可是……”贾意犹豫,“我今夜分明见到,极其似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