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的一对始作俑者坐在黍谷的小堆上,都拘谨地并起双脚,不敢轻易言语。
燕偈先畏畏缩缩道:“大哥,我知错。我在篆社挣得的稿酬,全数上缴,以资重修之劳。”
燕修将外袍挂起,语气不急不徐:“好大方。粮小姐这厢呢。”
小粮抬眉,沉吟片刻,摸摸肚腹:“饿了。大哥给弄点饭吧。”
燕修眯眼。灶膛里柴堆爆出一粒火星。
燕偈手在背后着急忙慌揪揪她衣摆,小粮才磕磕巴巴道:“哎呀,身上银子坠得好重啊我愿把在大三元赢来的花银半数上缴,用来重修大屋。”
火膛一热。燕修面上映得亮堂了些。然而两眼还是阴恻恻一团死气。他忽一掌拍在案板上,对面两人均一悚。
“好。”燕修沉声喝道,“佛保,上酸菜。”
于是,小粮和燕偈在厨房里拎着空空的手干看着他大哥包酸菜肉馅饼。今年燕二和燕三都下山赚了些钱,日子有富余,丁点大的小剂子包拳头大的馅。燕修练拳耍剑的一双铁手,一手托面,一手拿小勺,熟练地转着圈就把馅给捺进去了。
小粮叹为观止:“下次公子出门无需带包袱,让尊兄拿两个面剂子把东西包进去得了。”话说一半,她又不忘恭维燕修,“燕庄主果然胸怀宽广,不计小人前嫌,佩服佩服。”
燕修神情依然冷冷,迅疾几掌,把馅饼烀在锅壁上,“客气。我从不和钱过不去。”他一看就是做惯了家事,爽利地把案板一擦一竖,又出门招呼燕伉,两人洗净了手,重做米肠去了。
燕偈看大哥远去,长出一口气:“好在你懂了我的意思……可你真舍得把四五条花银给我大哥?”
小粮吃佛保刚刚端上来的软趴毛嗑,信口道:“嘴上答应罢了。我回头还能再偷回来。”
燕偈默然。可想想大哥将来钱袋一空的恼怒神情,他不由又开怀笑起来。门外灯火招来晃去,是秋隆沙嘎着嗓子,要索子给他寻笔墨:他要赶紧给山庄各处破门写对联画画帖。
怪不得大哥松口得这么快。原来明日就是除夕了。
要过年咯!
一般到过年这个节点,再急忙的剧情也得停下来喘口气了
(提前放鞭炮)(。)我真的很想过年????
TT素的,疲倦中……
小斋官??在妈咪面前就是呀米呀米的小镯子
我也????
??????然而撒娇男人也没好命...(。。)
三十四 都天里
“除夕将近。杜相,这是下官的心意。”
杜庭缓缓睁开被血污糊住的双眼。一碗肉馅淡红的牢丸,在他鼻下,散着幽幽热气。
天色蒙亮,他被缚坐在一张四平梨花椅上,就在皇帝修养居所前的鳞台中央。鳞台前,是涛涛翻涌、宽阔比海的黑湖。临水气候犹冷,杜庭须发皆白,眼睫上亦结着冰粒。
良斐手托汤碗,劝他进一些新煮的牢丸,这是年夜之前北方习俗。他张口,汤匙在他的牙与舌之间轻轻搅着。
“不怪古人说时如白驹,竟已又是一年。”
一年青男子话音,混在嗡嗡的闷响中,从他身后玉阶上传来。
黑底鱼鳞纹的常服裙边,如花盆底的污水,慢慢渗下玉阶。杜庭面对黑湖,茫然睖睁两眼,没有回头,口中还在毫不知味地咀嚼。
良斐退一步,低首恭顺道:“陛下。”
“又到除夕。正是合家欢聚之时。朕也是虔心修道之人,如何舍得让杜相不得团圆?”
黑水渗流在最后一阶止住。说话者沉吟,蓦然提起:
“杜小斋官为朕操持四时祭礼,是个勤恳的少年,朕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