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庭口中咀嚼忽停。
“良卿本想放他离去。无奈他一听到父亲被拘消息,立即跟随良卿回京。看来忠与孝之间,他更愿尽孝。朕是开明之主,自古孝者为先。你火烧留仙观、险些伤及朕躬之事,倒可放后。”
皇帝轻叹,似有赏识之意。而后,他闲语般问道:
“良卿。小杜斋官,此时应该已在前海大道上了吧。”
杜庭的呼吸抽紧。
“杜相请听。”年青的皇帝又做远眺状。宽长的大袖带起冷风,扫在他紧绷的后颈。
“是否有由远及近、纛纛的马蹄声?”
杜庭颤栗着,抬头去看。模糊的血泪下,他果然见到一骑白马飞驰在湖中大道上。泥尘之中,他的孩子殊异得像一颗美玉。
“弱子无罪……”杜庭心神失守,拼力扭头呼求道,“弱子无罪,陛下!”
“坛山是真宝地啊。”皇帝却没有应他,只是自语道,“朕在那山中做炉工时,就觉着那山中大窑也很适合炼丹……可惜并未做长……俑就坏了。”
杜庭在座椅上挣扎不已,以致身体翻倒,重磕于地。父亲磕头闷响的乞求,和着亲儿马蹄飘逸而来的沓声。人情之激壮,莫过于此。
“陛下又说笑了。陛下是金尊玉体,从小在先帝身边受教读书,什么时候做过炉工呢。”
良斐用靴头抵在杜庭额下,防止他激愤中晕死过去。她抬头,对皇帝从容笑应。
玉阶之上,一双深黑的眼瞳,从毫无纹饰的精铁面具眼孔中,定在良斐身上。
皇帝虽然遮面不示人,但年青,好笑语,为人宽和。此时他被良斐一语逗笑:“啊呀,修行太久,心神乱了,是梦迷了眼睛。趁朕迷梦未醒,良卿可否快些处置眼前事?”
良斐自然应声:“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