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1 / 2)

“是……是我家传之物。”他小心道。怕她喜怒无常,将此物毁得粉齑不存。就如信手攥碎他和父亲的性命一样。

而她只是点头,竟收紧右手,将玉镯缓缓推套在臂上。

淑静的白玉镯,紧依着她粗糙的血痂。杜坼忽想起城西天苑中荒废已久的御兽林。听闻当今圣人不喜巡狩,林中只余几头衰老的虎豹。

良斐正是委伏在八宝砖地上沉睡的御兽。玉镯亦如散挂在兽颈上的美玉明珩。是束缚还是装饰,只看猛兽愿不愿意一挣而起。

他茫然,转而心头一释。她将他家传宝物饰在身上,不可谓不是一种偏宠的暗示。

莫名的苦味从舌根泛出来,杜坼又想伏地哭泣,又想大哕干呕。

太平尉车架过了后铁门,在天苑水坞外停下。天苑是圣人年前清修的所在,桥梁往复,水脉通达。船坞之北,便是直通圣人暂居处的宽道,道旁临着如海阔的深黑水体。昏昏大雪中,更见潆寒无比。

鱼郎在旁为主人端上一碗肉牢丸以垫饥。良斐舍了小半,亲手喂给杜坼吃下。

“这是年节习俗。”她道,“吃了便阖家团圆。我先进去面圣,你在这里守候。”

杜坼只是一怔,便就着她的手,似乎未及咀嚼,将鲜红的肉馅合着落雪连连吞咽。他一面吞咽,一面向她仰脸觑看,姿态如稚弱的僮仆。

“好孩子。慢些吃。”良斐笑,又转面对鱼郎嘱咐,“就快天亮了,你一定照拂好小杜斋官。”

“千万勿使他乱跑。”她金瞳闪烁,“小心冲撞了圣人。”

囚着燕偈的剑池,实则是一深四五间的山洞,洞尽处有地热,催发一眼滚热的池水,热煅剑片时便在池水旁打造。熏热的水汽连吹了数日,燕偈支撑不住,便挪去洞口铁栅栏旁透风。

一臂之隔,是铁栅栏外的寒夜,大雪纷落,毫无声息。燕偈抱膝倚靠山壁,视线不明,惟见夜雪将通往前山大殿的小径掩埋得迹近消没,毫无人迹。

他靠在铁门旁睡着,面上刺痛着细小的冰晶。忽听见铁栅栏嘎响,他恍惚醒来,只见天色蒙蒙亮,小粮又笑微微立在面前。

“你大哥下山去了。你正好出来透透气,吃口热汤面吧。”

燕偈犹疑,看着她伸来的手。

“不信?”她笑,“我先打个样,给你逃一个看看。”

剑池之外,已经大雪初霁,天地一色,分不清前途后路。小粮矮身往前一窜,像狍子投林,连蹦了几个雪窝出来,随即一窜,竟不见形影了。

燕偈赶忙追出去。青白色的日晕里,他绕过大屋余址,呼着热气,沿着冻土外墙左右追寻。再抬头时,果见贼人踢踏着连绵的雪鳞瓦,一路飞纵上了主殿高扬的檐角。

她在心喜间靴踩垂梁,对他招招手,转身便遥望剑庄门前景色。

殿前一道形制古朴的衡门,门下一条长阶依照山势,绵延隐入烟岚中。阶上均是山石码成的云步踏跺,粗糙自然,不知何人何年缘山而修。

燕偈追至殿前,倒退几步,站在试剑道场中心抬头看她,咳着笑道:“轻功果然不错。”

小粮得意,扬手问:“如何,公子要不要做我徒弟?我收徒只取黄金千两,实惠得很。”

他扮冷脸:“不是夸你,快些下来,别踩坏了琉璃瓦,又要招我大哥骂了。”

她还算给面子,轻轻探步,脚尖点着雪瓦跳了下来。

庄中似乎没有旁人,只有她二人并立在衡门下,远目四方。白茫茫天地同色,恍非人世。

燕偈身上还罩着她施舍的紫霜裘,袖口短了一小截。他抚摸肩袖水润的真貂皮毛,忽轻声道:“貂很暖和。我还未好好谢你。”

“貂是素忒人贩的好貂,自然暖和。”小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