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也就在这时,从墙角处,密密麻麻爬出来一大片黑乌乌的东西。
杨大爷愤然站起,直接脱下了自己的鞋,往墙角拍去:“我打死你们!打死你们……!”
一旁年青人一脸沉重:“杨师兄生前,从没住过一间好房子。他以前租的房子跟我在隔壁,每到下雨天,因为下水道返水,蟑螂就爬了满地,灭都灭不完……”
杨大爷念叨着,仿佛一个执著的疯子,“我没钱没本事,买不起什么房,只能委屈我儿待在这。但好歹我不能让他再受这堆杂碎的委屈!”
他抓起墙边的竹扫帚,跟那些蟑螂执著地对抗着。扫帚打得开了裂,一只又一只的蟑螂,钻在他的脚下足尖……
两人年青人将毕然拉到一边,“既然是一场误会,我们也就跟你们实话实说。”
其中一人指指外头瓶瓶罐罐,又指了指太阳穴的位置,压低了声音:
“从去年雨季,我们就发现了,大爷的脑子,已经有些魔怔了。到今年,他就调了这些有的没的,说师兄生前没住过全乎的地儿,他要把这儿的虫子全灭了。可哪那么容易呢……他调的灭虫药,越来越狠,所以有人敲门他都不应。我们怕出事,早就偷偷把他调的药剂都换了。所以你们放心,味道是难闻些,但并不伤人。
“我们也怕这边物业知道大爷神智出了问题,就时时来这帮着掩盖一下。毕竟,他老人家已经没了家人,要是再没了工作,如今这环境,他可怎么办呢?”
另一人也点头:“对……而且,要说看这儿的门,谁还能比他负责呢?”
程叶和毕然对视一眼,都不由沉默:
让一个半疯的老人看门,固然是个不智之举,可想想他在这儿,更像是守墓。
一个失独的老人家,日日夜夜最大的念想,就是守着儿子那无处安放的骨灰。
所以才事无巨细,狠狠盘查;所以才夜夜无眠,执更守夜。
原来这世上并不都是惊心动魄的美剧,生活中也不一定有那么多的杀人放火。哪来那么多绝命毒师?有的不过是些油烟里的打转,地铁里的闷窒,打不完的蟑螂,修不好的水管……
破旧老楼未必只有鬼故事,日常烦恼的也许是装不了电梯,空调外机挂在哪,楼外马蜂窝什么时候烧走…琐碎种种,俱不可对外人言;而烦烦恼恼,也就一生。
那种焦糊味,确实也是毒。
却不是为了醉生梦死的上瘾,而只是为死去儿子有一点逝后安宁。
无法告别的,不是瘾,而是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