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依然断续未明的花火中,毕然率先往卧室的方向看去。
而那两个青年中的一个,先摁了开关。
在那一排排书的中央,是他们此前发现的那坛骨灰。
又一盏微弱的灯点亮时,他们才看清,灵牌上头的字。
爱子杨斯年灵位。
架子中央的相片里,那黑框眼镜的年轻人,在这一室花火与灯光中,神情坚定,笑意温柔。
而保安大爷一瘸一拐,走向了那尊灵牌。他拿起旁边的拂尘,扫了扫灵台。
“年娃,没事!有爸呢!”
“六月八日,是杨师兄的祭日。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闯进来破坏?”
程叶的震撼无以言表:“祭日……杨师兄?”
毕然似想起了什么:“杨斯年?是法大化学系的杨斯年吗?”
两个年青人对视一眼,对毕然似降低了一分敌意,“你也知道他?”
“我知道他是两年前博士生的优秀代表。结果留校任教才一个月,就……”
一位年青人低头:“是过劳死,师兄总是一个人把所有事都担着……结果他自己,突发心梗,最后没能救过来。”
“跟他妈得的一个病,就是不能累。可他跟他妈一个性子,就是不听劝。” 杨大爷长叹了一声。
“所以这些书……” 毕然似乎明白了什么,“都是他留下的?杨大爷……您是杨师兄的父亲?”
这倔强的保安老人,竟是那才华横溢、英年早逝的杨斯年之父?
杨大爷坐在灵牌前,灯照着他沧桑的脸:“我不知道你跟我儿有什么过节,要在他祭日时来捣鬼。但我这辈子,就只这一个儿子。
“他从小争气!我们家祖辈没出过一个大学生,他妈和我苦好多年,都只为了他。他妈为了他,高考前太劳累没熬过去。他戴着孝上的考场,硬是考出了最好的分数,他说要带我考出去……”
“……他懂事,知道我苦,读完本科就说要工作。我说你不用想这个,把书读完,能读到什么程度我都供你!他也不愿意,大学这些年一直玩命地打工,一路半工半读,好不容易博士读完了,跟我说,爸,以后就能让你过上好日子了。他说学校会分宿舍,以后钱攒够了还要买房……结果他就这么走了,丢我老头子一个人在这世上。” 杨大爷说着,低下了头。
程叶想起陈达。他也这样,花光了一辈子,想要走出去。虽然最后,死在了这座繁华又寂寞的城,但陈达临走时说,他不后悔。因为这辈子,他很尽力。人这一辈子,总要追些什么
“我儿生前没提过别的事儿,就说过想要个房。可就连这,我也办不到。我供不起墓地,就只能在这骨灰楼给他弄个隔间。我这辈子没指望了,就在这儿,他待着、我看着。我们爷俩做个伴……”
花火映着,大爷脸上,闪过心疼,闪过骄傲,也闪过怀念。
可那花火,终于是渐渐灭了。
窗外,又响了一声闷雷。暴雨还是没有落下。
惨白的灯,小小隔间。
失去独子的杨大爷,操心了前半生,又伤心了下半生。
毕然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大爷,我对杨师兄,虽然从没见过面,但他的事我听说过,只有替他遗憾,绝没有半点私怨!我是因为这儿的气味和声响,起了些误会。以为有人在这儿干什么非法的事情……大爷,我不明白,这些瓶瓶罐罐,都是为什么来的?”
“因为这雨!” 杨大爷愤恨地指着窗外,“北市一到雨季,这雨隔三五天就来,不下个两三天就不走!这边下水管道又不干净!”
程叶似有些悟了,这是只有住过北市进水的房子的人,才会有的领悟。
“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