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宵要来图片,洗印出来,摆在书桌上,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九点一到,雨停了。
物业突然积极,开始维修路灯。
两位师傅把一颗坏掉的路灯当作天大的事来对付,爬梯子的,扶梯子的,上上下下,不时交换两句亲切脏话。
一修就是一小时。
当年袁玫没什么钱,钱都砸在官司上,买的房子虽然是别墅,但是叠拼,且在重重平层包围下,占据小区一隅。地理位置偏,距离市区一小时车程,后来市政为附近大学城修了地铁三号线,交通才算便捷起来。
房子是母女俩多年的容身所。
现如今物价上涨,一块五物业费换来的服务也跟着缩水。
师傅们的嬉笑突然停住,袁宵听见外面有人在喊话。
“如果未经允许,这是盗窃行为。”
是张弛。
他的这条嗓子,沉静理性,很适合拿来说法条,或者拿去做官方青年会谈开场使用。人与人的智性存在差异,他的头脑,长相,甚至连声音都占优势。
话里带出的冰碴子,凉津津的。
两位电工师傅当下没吱声,毕竟是老油子,反应过来有的是话。摘朵花而已,有没有那么严重啊,帅哥,你是不是要报警?
不知张弛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几秒后,另一位师傅赶紧说软话,这点小事,没必要真去惊动人民警察。
袁宵从地下室上楼,打开门,见他一个人蹲在不远处的花墙底下,身后是成片成片滴着晶莹水珠的龙沙宝石。
雨后空气散出土腥味,微微发凉,城郊比市区气温低,常常因为一场雨,下回到上个季节。
现在的风,有暮春气。
张弛蹲在风里,看那朵被人暴力摘下又随手遗弃的花尸,他看花的方式很安静。生的陪着死的的安静。
是内心世界极为丰富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镜片蒙着雾,上方眉头拧紧,花还没碎,他已经碎了。
昨天送来的水蜜桃来自山东农村。
说话一直二倍速的大叔表示,他爹走了十年,家门前的两颗桃树是老太太唯一念想,幸好活过来了,要是桃树没了,老太太八成得跟着死一半。今年结的大桃子是他的谢礼。
袁宵听不懂不时蹦出的二倍速青岛话,多亏有个叫四色猜想的网友给她做翻译。
既然张弛就是四色猜想,做为谢礼的桃子,也该有份。
她不提昨晚的尴尬,邀请他来吃桃子。
桃子还没吃上,人先委顿地蹲在花墙底下,像给清早一场大雨打蔫了。
前半夜的眼泪和后半夜的失眠公平挂相,他有所察觉,抬起头,软红眼底有层水光,眼皮肿着,笑了笑。
笑得不好。
但凡心里有块软肉的人都会被这样的笑容勾出恻隐之心。
昨晚睡得好吗?这句话,袁宵认为不用问了,他睡得不好,显而易见。
没想到,洗颗桃子的工夫,张弛一声不响,握着那朵龙沙宝石,在沙发上睡着了。鹅掌柴掩映,他的睡姿很安分,只占据一个小角落,长睫静静盖下,睡成一只白鹭回巢的模样。
就连午后朵朵到家的高调子也没吵醒他。
她风风火火,进门就冲锋到楼梯口朝下喊:“阿嬷说粿要热一下再吃,最好今天吃完,不要隔夜。”
一串脚步后,楼梯口又传来一句,“我来热,阿姐,你现在吃不吃?阿嬷说给你做薄饼。”
朵朵没份。
在阿嬷眼里,朵朵是条懒觉虫子,起床气比谁都大。宵宵从小就乖,到点起,从不要人催。
相比于袁宵的听话乖巧,朵朵是嘴上必须抱怨几句,行点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