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布可以放进机器里做成再生布,人没有这种福气,哪怕脱离环境,回到家乡也变不成再生人。

玉如挺着大肚子,听到后面有点站不住,巴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听过这篇话。

纵容队里的年轻人用铜头皮带抽人,默许他们把血头血脑的靳老师塞进木箱再锁上的郑队长,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陌生人。

那套“他们”“我们”没把玉如绕糊涂。

她听明白了,阿德害怕成为“他们”,成为大多数人的敌人,所以选择一起做“我们”,做大多数人的友人。

这是他的投名状。

“冯玉如是吧?”男人大跨步逼近,人没走近,亮堂堂的声线坦克似的碾压过来,“咋不进屋坐。”

玉如抬起头。

很快她会知道,自己属于女性的,不经意间地一抬头,一扭脸,将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第一??

以小见大吧,他既然都能干出来背叛老师的事,其他的又何尝做不出来呢?

感谢

52/大领导

半个小时后,脸膛黑红的男人才说出口,玉如转脸看他那一眼是致命的,哪个男人能遭得住被一个女人这样看?

生生把他看坏了,跟拿刀戳他心窝窝有什么分别。

玉如的南方口音普通话对于他来说也是致命的,“大领导”“大领导”地喊他,喊出他的侠骨柔肠,一个从劳改农场转职到南方的小领导,给她喊大了。

“坐嘛妹子。”

男人抱怨南方湿冷,走到墙角提暖水瓶,每个都拎起来掂量掂量,找到最沉的那个,因为那是当天新灌的鲜开水。

这说法,玉如头回听,开水还分鲜不鲜呢。

热水注进茶缸,一股热腾腾的气,玉如在新主任制造的热气那头。

她坐着,又不像其他来给丈夫求情的敌属那样扭捏讨好,她的坐姿是女兵的坐姿,气质也好,看起来不是随便的女人。

脖子上围白灰两色棉围巾,前边头发给风吹出碎发,进屋前门口看他那一下,大概在想心事,眉心拧着,秀气,鬓角梳不进长辫子的两缕碎发更是神了,发梢轻轻搭在棉围巾上,比他见过的所有领导媳妇,敌属媳妇都漂亮。

“喝点水,你们家的情况我跟厂里了解过,听说你还有个儿子?多大啦?”

“快要一岁。”

“会走路没?”新主任亲切得像个老大哥,不像往常搞政工的领导,开口革命闭口革命,“我猜指定像你,老话说得好,儿子像娘,闺女随爹。喝水嘛,怎么不喝。”

玉如还没回答,对方自己找出根源来,哦的一声,“你是本地人,本地人爱喝茶,等着,我找找。”

抽屉一扯,真就找起来。

所有东西一股脑往外掏,边掏边说,真看不出来你有儿子,刚才瞧你坐在门外边,比我家乡的妹子还像未嫁小姑娘,我们那边,光棍多,爷们多,盲流子更多。……哎,你的难处我知道,你老公啊,太捣蛋。

玉如静静地听。

满带心眼地听,这几年心眼老得比人快。

她是给“传召”到这里的,现在再小的领导在她这类人面前都可以是大大的领导,新领导的和气更加叫她警戒起来,捣蛋这个词,把她的丈夫说得像是个淘气的光屁股小孩,而她和他才是同龄人。

值得用属于大人的腔调交流。

“妹子,再等等。”

“不麻烦领导,我不喝茶,我来是想给阿德送点东西,之前厂里允许他半个月回一次家,这次他快一个月没回家。”

玉如不是空手来的。

布包不止装有给丈夫送的两管牙膏,一个新茶缸,一些换洗用的衣服内裤。除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