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视着杯中液体,仿佛看见自己这些年深埋的心事那些在午夜辗转反侧时,被反复咀嚼又咽下的思念。

刘羽唯的手沿着杯壁滑下,留下一道透明的水痕。小抿一口,带着麦芽焦香的液体在舌尖缓缓流淌。

“别人都说因为大麦经过烘烤,所以黑啤带有巧克力、坚果、吐司甚至焦糖的味道。”

她突然轻笑,“可我第一次喝的时,只觉得苦!”

靳朗举杯啜饮,与刚刚清新自然的白啤相比,一股极具侵略性的苦涩瞬间攻城略地,眉头不受控制地紧锁。

刘羽唯看着他表情的细微变化,唇角挂上一抹揶揄的笑。

“你多喝几口,慢慢就能尝出黑啤那种独特的回味。”

她摇晃着酒杯,表面一层泡沫随之起伏,像海夜中翻滚的浪。

“品酒大概跟识人一样,都需要时间!”

就在这时,酒吧的灯光突然转暗,乐队上台开始演奏一首慢歌。

光影交错中,刘羽唯的脸半明半暗,她忽然毫无征兆地倾身,一股混合着酒气的温热气息拂过靳朗的耳廓。

“所以...在我潜移默化、日积月累的影响之下,你才慢慢看清了我,喜欢上我!”

她眼中闪动着被酒精和水汽模糊的亮光,快乐满足的表情像精心打磨的水晶面具,美丽却脆弱得随时会碎裂。

靳朗不由自主地伸手,掌心轻轻覆上她的发顶揉了揉。太过自然以至于两个人都愣住了。那熟悉的动作唤醒了太多被刻意尘封的东西,猝不及防。

刘羽唯先回过神来,强行撑起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眼角却泛起微红,目光空洞地越过靳朗的肩膀,投向酒吧深处虚无的黑暗,声音缥缈。

“现在回想起来,大四那年应该是我人生最快的日子。毕业的时候我舍友跟我说,异国恋九死一生,我信誓旦旦告诉她,我们不一样。”

她轻笑,可这次的笑容里盛满了她自己都未必能完全解读的复杂情绪。

“但其实说完我自己心里都慌的很,毕竟人生总是充满变数。”

“我到柏林第一晚给你打电话,你还记得么?”

靳朗点头,声音艰涩,“怎么会不记得,我凌晨在厕所附近的楼梯间来回溜达,把宿管都吓一跳。”

刘羽唯脑补了那个画面笑出了声。

“那天柏林一直在下雨,我租的房子像是在二楼的小仓库,房东当着我的面组装了床架子又搬来一张薄的可怜的床垫。”

“我收拾了整晚,累的筋疲力尽,洗完澡只想瘫在床上,结果谁能想到外国的床那么不结实,竟然被我一屁股坐塌了,我也就一百斤而已…”

“嗯,我也不是没抱过你!”

靳朗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话似乎太过亲密。刘羽唯也没料到他接这么一句,赶紧低头喝酒掩饰慌乱。

“现在说起来还挺搞笑的,可我当时真的委屈得要命,只能一边哭一边把床垫拖到地上。听着外面没完没了的雨声,我就想反正也还没报道,不如回国算了!”

“原来是这样。” 他清楚记得电话里她压抑在喉间的哽咽,“那晚我问怎么了,你都不肯说。”

“实在是有点丢人,我总得顾及一下自己在你心里的美好形象。”

沉重的气氛似乎有所改变,酒吧里的人渐渐多起来,嘈杂的人声和碰杯声在他们周围筑起一道屏障。

靳朗主动举起杯,刘羽唯顺势碰了碰。玻璃相撞的清脆敲碎了某种无形的隔阂。

“那天你劝我既然做了选择,就要好好走完这条路。”

“你还说…你会等我的。”

刘羽唯的表情苦涩又黯淡,抬头看向靳朗,眼底的悲伤再无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