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渔歌又拿出她心爱的“泥马”,在滩涂上灵活穿梭,三指并拢,食指轻巧地一夹,泥螺还未来得及缩进壳里,就已经被利落地丢进身旁的水桶,动作娴熟得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于晓航在一旁无奈道:“姐,咱现在也是有名有姓的企业家了,这种事情,能不能就不要抢人家渔民的饭碗了?”

李渔歌不以为意:“我拿给我妈做,又不拿到市面上去卖。”

“有这时间,不如想想后天的发言呢?”于晓航兴奋道,“那可是要上新闻的,全公司的人都等着看呢。”

李渔歌又捻起一只泥螺扔进桶里:“所以我才要在这儿捡泥螺。你要是真怕我出洋相,不如安静会儿,让我好好想一想?”

这么多年过去,李渔歌还是很喜欢在滩涂上捡泥螺,特别是当需要理清思绪时,这种重复的劳作反倒更像是一种冥想仪式,不知不觉中,那些乱糟糟的念头都慢慢理顺了,要解决的问题也变得清晰起来。

前段日子,她收到了永城企业家论坛的邀请。这是她创业十年来第一次获邀参加这样的高端论坛,也意味着经过十年风雨,“潮起渔歌”终于真正站稳了脚跟,能风风光光地站到聚光灯下,与那些老牌企业并肩了。

作为新锐女企业家代表,她被特别邀请上台发言。而且因为“潮起渔歌”里女员工占比早已超过六成,市妇联的人特意找到她,希望她能聊聊这些年在为女性创造就业机会、搭建发展平台上,有什么好的做法。

自从收到邀请函,李渔歌就在反复琢磨发言内容。她试过在办公室写稿,对着镜子练习,甚至半夜突然开灯记录灵感,可总觉得差点意思。今天,她索性放下纸笔,拎着水桶来到熟悉的滩涂,当海风拂面,指尖没入冰凉的淤泥时,那些纠结多日的思路突然就清晰了起来她终于知道该在论坛上说些什么了。

回到家,李渔歌把刚拾来的半桶泥螺递给母亲,打算回永城。

陈玉玲挽留道:“一会儿就吃晚饭了,吃了再走呗?”

李渔歌轻快道:“不了,林熠今天回来,我得去车站接他,再晚就来不及了。”

陈玉玲一听,赶紧说:“那把我做的糖醋排骨带上,他最爱吃这个。”

说着,转身就进了厨房,翻出个大号保鲜盒,排骨垒得快溢出来,又舀了两勺浓稠的酱汁浇上去。

李渔歌倚在厨房门框上笑:“妈,留点给家里啊,他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你们俩一个月能回来吃几顿?难得今天赶上我做排骨。”陈玉玲把盒盖扣紧,又用塑料袋仔细裹了两层,塞到她手里,“多带点怎么了?你俩分着吃,等空了就回家来,我跟你宋姨常念叨你们呢。”

“知道啦。”李渔歌听话地接过,眉眼一弯,“等后天市里的会开完,我跟他一起回来。”

“好,好。”陈玉玲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欣慰道,“我女儿出息了,都要上电视了。十年前,妈盼着你能养活自己、过得顺心就行,哪里会想到能有今天?”

李渔歌笑道:“那您就多想想,往大了想,说不定想着想着,就都成真了呢。”

李渔歌开着车,沿着滨海大道往永城驶去。车窗外的风卷着海腥气扑进来,她余光瞥见副驾上母亲准备的排骨食盒,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她和林熠偷偷交往了一年,直到确定关系稳固才选择公开。李渔歌仍记得当时的忐忑两家做了几十年的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突然要变了关系,生怕长辈们一时转不过弯来。

没想到,所有人都乐见其成,陈玉玲见到林熠笑得合不拢嘴,宋知华更是三天两头暗示该准备婚礼了。只有于晓航闹了几天别扭,抱怨他们居然连他都瞒。

被四面八方涌来的祝福裹着,李渔歌常有片刻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