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哐当”一声巨响从卷帘门方向传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孟延下意识就要起身去看,虎子却猛地伸手拦住了他,朝他摇头。

虎子那种眼里的复杂情绪,孟延读不懂。

好不容易找了个时机,虎子站起身低着头就要往厨房里走。孟延和杜启岩跟了过去,到里屋,孟延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虎子,发生啥事了?”

长久的压抑在这一刻终于断裂。虎子眼眶瞬间通红,泪水在打转,“对不起。”

他哽咽着,声音破碎而艰难,“窦建国这案子一死一伤,我只是个平头百姓。”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说出这句话,他痛苦地捂住脸,“我真的扛不住了。”

虎子断断续续地解释。

最近总有些生面孔的小混混在他的修车行附近晃悠。也不闹事,就那么三五成群地杵在街口抽烟,眼神阴鸷地盯着来往的顾客。原本的老主顾,渐渐都不敢来了。那些人摆明了态度,只要虎子一天还沾窦建国的案子,他们就一天不撤。起初虎子还硬扛着,觉得不过是吓唬人。可后来骚扰升级了,不仅针对他,还威胁到左邻右舍。邻居们都避之不及,房东也顶不住压力直接撵人了,说不敢再租房给他。

“一个月前,吴哥受伤那会我就想和你们说了,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虎子声音颤抖,从外套内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推到孟延面前。

“这是吴哥之前给我开修车行的钱,我加上利息。麻烦你帮我转交给他,我实在没有脸面对他。”

孟延没有说话,无声的点点头。

话说到这份上,杜启岩也彻底摊牌了。他把筷子狠狠摔在面前的水斗里,拧开水龙头。水声没过了他们的谈话,杜启岩冷着脸,目光死死盯着油腻的桌面,神情极其痛苦。

“他们在滨城,真他妈无法无天了!做了这么多浑事,就为了不让咱查下去!窦建国案的背后到底他妈有谁在撑腰啊!”他大力的锤了下桌子。

“我老婆,她跪在我面前。”杜启岩想继续说下去,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仰着头深吸一口气,“她说,就求我这一次,别管了。你说,我怎么办?我也想查下去啊。我比谁都想把那些王八蛋揪出来!可是…”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充满了绝望和自厌,“我老婆远嫁到滨城跟了我这些年,没过上几天好日子。现在还要跟着担惊受怕,被人堵在家门口指指点点…”

蓦地,他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保护不好她们娘俩,我真他妈不是个男人!”

气氛再次沉到了冰冷的谷底,绝望像浓雾一样笼罩着每个人。孟延深吸一口气,努力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原以为…”他止住没有说下去,仿佛那个关于未来希冀的畅想此刻说出来都是一种讽刺。

他扬了扬手,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轻松,“既然是散伙饭,那咱是不是得吃得热热闹闹的?”他站起身,“我再去买点酒,咱们不醉不归。”

这顿饭,每个人都吃得憋屈。

走出耀虎修车行,站在清冷空旷的街头,深秋的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孟延挨个和每个人用力拥抱,像是在做最后的道别。

他抱着吴耀年,手臂收得很紧很紧,低声喊了句,“师傅。”声音有些发哽,“其实,很早就想这么叫您了。”

吴耀年抹了把脸,掩饰瞬间的动容,“不知道…不知道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了。”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孟延拍着吴耀年的背,“省局再忙,过年的时候总会回滨城吧?我来看您,带您爱吃的羊肉。”

又抱了抱杜启岩和虎子,“替我向嫂子孩子问好”又转头向虎子说,“去了外乡好好照顾自己,常回来看看。”

所有人都有些醉,只有孟延清醒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