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路会里收例钱的理事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姓钱,穿一身半新不旧的绸面长袍。阿苓迎上去,嘴巴很甜地说了一箩筐奉承话,交过孝敬,又多拿了一只布袋给他。
这是给他个人的“心意”,夏堇偷偷往里觑了一眼,只见有几块上等茶饼,一枚松烟墨锭,又塞了几枚护身符,估计还是她写的那些。
阿苓总给程妙真跑腿,各种事务心中门儿清,果然,礼物送到,钱先生的脸色顿时就好看了许多,丝毫没有刁难,而是拉过他低声问道:“我问你,你们没干那不知死活的事吧?”
阿苓被他问愣了,完全不知他在说什么,但眼珠一转,赶紧斩钉截铁道:“没有,绝对没有,您知道咱们店的,我姑姑可一向是最守规矩的呀!”
“就是看你们平时乖觉,今天也是恰巧赶上了,我才提点一句!”钱先生一瞪眼睛,向他招手示意,附在阿苓耳边低声说了一会。
阿苓“呀”的一声,仿佛极其震惊,又连连点头道:“我省得,我省得,多谢先生。您的好处,我和姑姑都记在心里。”
出了香路会,几人坐在驴车上,阿苓仍是满脸的不可置信,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刚才钱先生的话说了出来。
今日清晨,在滇池码头边,一个船工跌跌撞撞跑上大街。
他状若疯狂,神志不清,一路胡乱地大喊大叫。有人瞧着不对上去制止,冲突之中,竟然被他咬住手臂,连皮带肉撕了一块下来。
情境虽然骇人,好在那附近是闹市,这个发疯的船工很快被赶来的衙役制服了。据说,当时他满口是血,咬下来的肉咽到一半,卡在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可怕喘息,浑浊的双目里泛着血丝,活像一具活尸。
官兵害怕他是得了什么怪病,追到他的那艘船上检查,可是进了船舱,里面的货物却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木箱打开,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里面的植物纤细而曼妙,碧绿得宛如翡翠。
整整一箱子,全是疯象草!
只在湿热的缅甸能够生长的致幻毒草,象兵军队的不传之秘,整个昆明都难以找出一株的疯象草这艘普普通通的货船上,竟然运了整整一箱子!
合子船很快被查封,可从船老大到底层船工都哭天喊地,没有人知道自己正在运什么东西。
一个船工证明,那个发疯的船工有痹证,时常膝盖酸痛,他以为箱子里装的是祛湿的草药,今天早上曾偷偷捡了出来吃。
在缅甸,疯象草的官名叫做“毗陀罗草”。
佛教世界中,毗陀罗是杀人的恶鬼,用幻觉引诱人坠入无间地狱,又称为厌魅。
这种毒草,连最平和温顺的大象吃下,都会变成凶猛可怖的战车。而人误食之后,自然也神智全失,状若疯狂,甚至冲上大街,袭击路人。
看着那个活尸似的船工,所有衙役都不由得心中生寒,扪心自问
如果那个船工没有误食,那么今天早晨,这一箱子的疯象草是不是就要运进昆明来了?
它的主顾是谁?它们来自哪里?这种致幻的可怕毒草,已经在地下流通了多久?
“总之,这一下事情是真的闹大了。”阿苓惴惴不安道,“钱先生说,遇到这种事,官府第一个就是要怀疑咱们做香料生意的。但香路会也是全无头绪呀?毗陀罗草那么娇贵,就算在缅甸,能生长的地方都不多,缅人看得像眼珠子似的,出多少钱也不卖给咱们,我之前也只是听过名头,摸都没摸过一下,更别提卖了!”
阿苓虽机灵,可是到底年纪小,遇到这样的大事便有些六神无主,求助似的望向夏堇。“钱先生说,官府肯定要彻查,保不齐会挨家香铺地搜。咱们肯定是没进过那东西,不过老山檀、奇楠、蜜合这些是有的,这都是走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