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光则正毫无形象地歪在椅子上,对她招了招手,伸出根指头道:“你也去坐着吧,盘膝,五心向天。”

双手掌心,双足掌心,加上头顶心都朝向正上方,这是道家入静吐纳的标准姿势。夏堇不明所以地坐下,只听他道:“昨天我回去琢磨了一会,你这两条细胳膊细腿,练外功还是算了,练刀兵又犯不着,以后就每天早上打坐一个时辰调息归元吧。”

夏堇道:“我又不去竞选武林盟主,做什么要练内功?”

陆离光晃了晃手指,“你那种病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先打内息的底子总不会有错。还有现在不要说话,思定则神活,体虚则气运,李溦难道没教过你?”

当然教过,只是脑子转得太快的人通常不适合习武,更何况夏堇本来志不在此,要她整日下苦功修炼,那是万万坐不住的。

只不过,说话的毕竟是宗师级的高手,夏堇半信半疑,决定先试试。

她闭上眼睛,缓吐深纳,敛虑静坐。可是同样的姿势保持久了,心浮气躁是难免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有点无聊,刚开始发呆,肩井穴忽然被人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带着半边身体酥酥地发麻。

一睁眼睛,只见陆离光不知什么时候绕了回来,双臂环抱,正俯下身,微微歪着头,直勾勾地看着她。

他好像根本没有要移开视线的意思,过了半晌,夏堇实在忍不住道:“你能别看我了吗?”

其实神情倒说不上有什么异样,可被他这样眼睛不眨地盯着,她只觉眉梢仿佛被一阵微风轻轻拨动,有点控制不住地微微跳动,连着额头上细微的绒毛都好像在根根竖起。

陆离光哼了声:“不看?没人盯着,你过半个时辰就开始偷懒发呆了。”

昙鸾本来在念经,此时也实在不由得停了下来,好奇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陆离光说是要修复身心,和尚听了,还以为她受了伤,可上下打量夏堇一番,又纳闷道:“夏施主瞧着也没什么事呀。”

陆离光嗤之以鼻道:“哪没事了?你不觉得她有时候白得像张纸么?”

这女孩当然是个很赏心悦目的美人,但好像从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开始,他的关注点又莫名其妙落在了某些不那么协调的细节上,比如觉得她脸上没什么血色、眼睫下常有一点淡淡的乌青,神情中偶尔带着一点忧郁的落寞,而且很瘦。

陆教主很轻易地下了结论,总之,这一切都是她到处奔波却从不修息调养导致的。

阿苓给他们送了碗糖莲子过来,陆离光捧着碗一口一个地往嘴里送,和尚急道:“陆兄,你别自己都吃了啊,多少给我们留几个。”

陆离光嗤之以鼻:“我是那种吃独食的人吗?张嘴!”

他屈指一弹,一只莲子正正好好地落在了和尚的舌尖,昙鸾很高兴地闭了嘴。夏堇瞧他们片刻,缓缓道:“……我也想吃。”

她毕竟是个大姑娘,像对待和尚那样做就不太合适了。陆离光捡了一粒,作势要放在她手心,夏堇的视线已经追了过去,他却忽然一收手,又扔进了自己嘴里。

虚晃一枪过后,陆离光哈哈大笑,又捏着一枚莲子,在她掌心上方晃来晃去:“哎,想吃吧?就不给你,打坐完才能吃东西。”

他得瑟够了,正要收回手,夏堇保持着手心向上的姿势不动,四指突然极其迅捷地一弯,轻轻在他手背上搭了一下,仿佛把他的手握在了掌心似的。

瞧见陆离光脸色突变,她自觉扳回一局,松开手闭上眼睛,非常平静地开口道:“不要跟我说话,我在入定。”

程妙真这间铺面不算大,里里外外要打点的事却不少。

吃过朝食,门外停了一辆驴车,阿苓吆喝着招呼车夫,原来今日是要去行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