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做名字。

痉挛的手指握紧了又松开,仿佛很多年前,被那只清瘦苍白的手握在掌心,一遍遍练习誊写那个她已经抛弃了很久的名字。

李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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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禁时分,街边的院落逐一昏黑下去,只有简陋的小酒馆里还露着一点暖黄色的灯。

已经到了打烊的时候,角落里还独坐着一个客人,在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酒。桌上一整坛的冷香酿已经见底,大概是醉得恍惚,他忽然趴在了桌子上,一头长发凌乱地散开,遮住了半边脸庞。

那个人进门的时候就拍了几锭银子出来,小二在柜台后面探头探脑地望了一会,见他没什么动静,就悄悄上了楼去打盹。

滇地最烈的烧酒,辛、浓、馥郁,仿佛一把刀子,从喉头一直刺入腹中。

也许是视线涣散得无法对焦,或者是屋顶上的木纹真的在悠悠旋转,陆离光望了一会,哂笑一声,将脸贴到了木桌上。

他好饮又海量,一坛子酒而已,还不至于喝醉。只是眼前那盏昏黄的油灯晃来晃去,让一切都笼在了模模糊糊的光里。一瞬间,他忽然有点恍惚。

也是这样一个月色如银的夜晚,也是这样一间破旧昏暗的小酒馆……

在十六年前。

……

小二早就去了楼上躲懒,整间酒肆里只有他自己。

下酒的腊肉和小菜味道都不怎么样,陆离光也没计较,接连两盏烈酒入喉,紧绷的躯体终于稍微松泛了些。他惬意地伸了伸腿,正想再把酒杯满上,这时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阵哭声。

“呜…呜哇哇哇哇”

襁褓里的女婴本来一直乖乖躺着,这时不知怎么,她嘴巴一张,突然开始号啕大哭。

婴儿尖锐的哭声直如魔音穿耳,陆离光火烧屁股一样跳了起来,但是围着她来回转了几圈,也没找到原因,顿时头疼不已:“不是都吃过东西了吗?这也没怎么啊,哎呀,小孩就是麻烦。”

他顺手抄起一只勺子,绕在指尖来回旋转:“别哭了,你看这个好不好玩?”

婴儿根本不理,陆离光试图恫吓:“闭嘴!再哭我就把你扔河里!”

全无威慑力,陆离光唉声叹气:“哎哎,你是我奶奶行不行啊?奶奶,求求您老人家别哭啦!”

然而女婴显然并不乐意有他这么个大孙子,哭得充耳不闻。

于是陆离光最后瘫回椅子上,决定放任自流:“爱哭不哭,随你便。”

女婴哭得锲而不舍,好在他定力也很强,顶着哭声自饮自酌,十分怡然自得。直到一整坛酒喝得快要见底,酒馆中忽而响起了一个轻不可闻的脚步声。

陆离光头也没抬,只突然道了一句:“站住。”

他的手已经压在了腰间,只要来人再进一步,那把刀就会铮然出鞘,如虹斩下。

脚步声果然停在了不远不近的地方,陆离光抬眸望向来人,他已经喝了那么多酒,眼珠却黑白分明,凛冽生寒,一眼看过去,逼得人心里平白无故地一跳。

深夜里的不速之客是个俊秀高逸的青年,眸光如寒潭星子,一身一看就知价格不菲的月白衣袍,站在这样一间破旧的酒馆里,简直格格不入。

四目对视的瞬间,他的手也条件反射地按在了剑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