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之间的氛围剑拔弩张,两人眼中仿佛都闪烁着刀刃的冷光,短短几个呼吸的工夫,仿佛被拉到了一个时辰那么长。
半晌,就像一根紧绷的弦缓缓松开,李溦的手从剑柄上移开,垂在了身侧。
陆离光冷冷看着他,他却移开了视线,径直走到空桌边,把女婴从上面抱了起来。
婴儿哭闹不已,脸都已经涨得通红。李溦一手托着襁褓,一手扶着她的背部和颈部轻轻摇晃,姿势居然颇为熟练。说来也是奇怪,婴儿的哭声竟然真的逐渐小了下去。
陆离光冷眼看着,讥诮道:“没想到啊,金尊玉贵的李公子还挺会给人当爹。”
说完他又自顾自摇了摇头,对女婴道:“不好意思啊小乖乖,我不认识你爹,不过你爹应该没他这么虚伪吧。”
李溦对他夹枪带棒的言辞充耳不闻,平静道:“她只是困了。”
陆离光不可思议道:“什么玩意,人困了还能不知道睡觉?”
“小孩子困了就是这样的。”
陆离光是光棍一条无牵无挂,李溦却家大业大,见过家里的仆妇们照顾新生儿,对小孩子的了解确实多些,当下也不管他如何拍案反驳,只把女婴抱在怀里轻轻地哄。
李溦身上常年佩着香囊,有种很清新淡雅的香气,女婴很快不哭了,黑豆似的眼睛好奇地望了他一会,竟然吮着手指,甜甜笑了起来。
陆离光喃喃道:“……简直是岂有此理……这么小就这么白眼狼,长大了可还得了?”
女婴号啕大哭许久,本来就已经十分疲倦,没过多久就闭上眼睛睡着了。李溦脱下外袍垫在桌上,把她放了回去。
酒馆中重新寂静下来,短暂松懈下来的的氛围,仿佛再次结成了坚冰。
被遛得人仰马翻的兵马司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此时此刻,这个危险的通缉犯竟然就大摇大摆钻进了路边一家酒馆里。陆离光杀人之后惯爱痛饮,能凭着这一点找到他的,也只有曾交手过千百次的故友和宿敌了。
两人对视半晌,一个脸上带着肆意讽刺的笑容,另一个却眉头紧蹙,结着一层忧悒的薄冰。
陆离光把酒杯往前一推,忽然道:“你喝不喝?”
与过去无数次一样地,李溦摇了摇头。
陆离光道:“那你是来放什么屁?”
李溦深深看了他片刻,才缓缓道:“明日天亮以后,邵大人的死讯就会传遍京师,庙堂将为之震动。你现在停手,我们也许还能保住你的性命。”
陆离光十分好笑地抬了抬眉,并没说话,只是那神情太讥诮,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短暂的沉默之中,反倒是李溦无法忍耐,低声道:“到这个地步还不算完吗?你到底要怎样?!”
“我要怎样?”陆离光讶然扬眉,“我现在要去把这孩子送还给她的家人。怎么,你要拦我吗?”
大概是不想再把旁边的婴儿吵醒,他的声音放得很轻,眼中仿佛择人而噬的寒光却毫不掩饰:“那时我就说过,谁敢拦我,我就杀谁,不信的话你就尽管来试!”
那一刻,李溦似乎咬了咬牙,侧脸的线条紧绷到肌肉微微鼓起,然而他只缓缓道:“我不是来和你动手的。”
“那就滚吧,别打扰我喝酒,”陆离光轻蔑地抬了抬下巴,“不然你是来找我叙旧的吗?”
“这是最后一次回头的机会了,如果今天来的不是我,没人会再听你说上一句话!”李溦冷泉一样沉静的嗓音不由得急促起来,“只为一时意气,就非要折腾到众叛亲离不可吗?这样又能换来什么?这又能动摇得了什么?你将来一定会后悔!”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一丝一毫后悔过!倒是你,别做出这幅模样来,”陆离光看着他,清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