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处,半盆河虾早已被先到之人分食精光。后来的人一听不服气,将厅下桌椅掀了个遍,仰着头,硬要从早已干涸的酒壶中倒出几滴酒来。
见名瘦削的书生被扭送进来,这些吃过了苦头的力夫不免都起了恶心。
宋之问此时衣襟凌乱,鬓发被拍得散乱,虽容貌清俊也显出了狼狈来。
“这是哪位府上的郎君?干干净净的一点臭味都没有。”有人笑道,另一人走上前去,推了他一把:“这样瘦弱,是个读书人吧?”
宋之问踉跄走了几步,又被人推了回去:“那不然呢?你瞧他都站不稳。”
这宋之问虽非士族,却也算出身小官之家,自小哪受过这般屈辱,一时间竟他呆站在甲板上,一身文人傲骨全无,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问你呢?哪个府上的?”
“在下,在下县主府门客,姓宋”宋之问吞吞吐吐道。
“哦,记起来了。”满脸痦子的力夫说道:“这次县主带了名才子登船,就是他”他对其他人说道:“听说有名气,但没考上功名。”
“别杀我”年轻的诗人哭道。
第五十六章
“他们还剩五人。”宋之问面红耳赤站在轩厅中央,身形如同一只煮熟河虾,声音发颤:“四名娘子和一名郎君,均是洛阳士族,你们,你们得罪不起的。”
“眼下说不定要一同去做水鬼,什么士族不士族的。”一人冷笑道:“他们可有吃食?藏在了何处?”
“吃食,吃食早已被船尾的婢女舵手们给抢光了,平时也只能吃些水草小鱼,今日这虾也是第一回有的。”
“哼,他们在上面也有河虾河鱼可捞,我们被关着却只能抓老鼠抠水苔来吃。”
“将你们关在船下的也并非士族啊。”宋之问捂着被打肿的一只眼,辩解道。
“船尾那些不懂事的小娘子,我们今后自会慢慢算账,倒是你们这些士族,平日里趾高气扬,将我们这些贱籍真当牲畜使唤,出了事倒会先锁庖房,是想将我们这些下人都活活饿死在船上?”
“你们不过是投了个好胎。”一人愤然道:“生来就坐高堂锦衣美食地被人供养,就凭你爹生得比我早一步?”
几声附和的嘘声自人群中响起,顿如潮涌。
“说得对!”
“命都给他们拿去享了,我们却连口水都喝不饱!”
有人将翻倒的桌脚踢得更远,哐啷一声,似要将这闷久的怨火砸个出口。厅中乱声如雷,愈发沸腾。
混乱之间,几人已蠢蠢欲动要对宋之问再次动手。
“他们肯定藏起来了。”宋之问突然大声喊道:“这船虽大,能藏的地方却不多。再找找,一定能将这些人揪出来!各位好汉,我是普通小富出身,屡屡春闱不中,士族子弟不愿读书也可靠祖荫庇护得一官半职,而我只得在县主门下混口饭吃。”
“能藏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