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明火可防,可柴刀要从下方劈开甲板,任谁都拦不住。”铃花咬牙切齿地看着孙娘。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房中地板已是阵阵异响,眼前的甲板豁口越来越大。船底力夫虽也两三日没进食,此刻亦被求生的欲望驱使,抡起粗重柴刀将柚木劈得四散飞裂,木屑石子般激射,打在脸上,如针扎刺痛。

“还不跑?”铃花回头喝道,已提起裙角,往门边冲去。

“跑什么上来一个,我劈一个!”鹰眼侍卫低吼,唰地一声拔出长剑。他背脊挺直,脚步沉稳,挡在洞口正上方,仿佛要独自守住一处绝地。

“你就一人,他们下面可是几十人!你又有几个分身?”孙娘脸色煞白,瞪他一眼,拔腿便走,“我才不陪你做这傻事,我要去找个地方逃命去!”

说到此处,黑洞洞的豁口之下,一只血手突然攀了上来,死死扒着洞口边缘,压得指节青白,指甲嵌满血污,令人胆寒。

“都在船上,也逃无可逃!”鹰眼侍卫呵道,抬手朝那血手砍去。

钟焱惨叫一声,从洞口跌落下去,捂着被砍断的手指满地打滚。

“那就劈开这整个房间的甲板,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能砍杀几人!”另一名力夫吼道,重新拾起地上的柴刀,接连地劈过去。

几名士族依旧依惯例,于清晨时分移步轩厅闲坐,纵使江月楼上早已断粮至人人饥饿难忍,他们却仍能安然享用由各府婢仆攀绳下水,冒险打捞上来的食物。

“还是我家双喜聪明,昨夜风平浪静,她点灯浮水,引得江面虾群聚来。再用纱帐打下,竟得了半盆活虾。”葛妙登笑道:“今日大家都不必再吞那难咽的草料。”

“你仔细端一碟送给崔娘子,要看着她吃下去。她现在疯疯癫癫,指不定转头就会糟践掉这些虾。”庄上鹰侧头吩咐道。

“这大江水产丰饶,若下人肯动脑子,总饿不死主子的。难就难在那日庖房遭了乱,盐缸、水缸皆碎,盐被江水冲了个干净。人若是无盐,只靠清水淡食,哪怕有鱼虾也撑不了几日。我房中原本有疗伤用的盐粒,这几日却怎么都找不到。”何季辅摇头晃脑道。

庄上鹰听他这样一说,又把自己澡豆中混了石灰的事说了出来:“现在人人挨饿,他却还有精力躲在船上行凶,恐怕不是什么一般人。”

话音未落,轩厅外的庄府婢女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嚷嚷道:“娘子,船底那些人破了甲板,现在已经杀上来了!”

“那县主的侍卫何在啊?”何季辅急得声音都变了调,葛妙登见他这幅模样,眉头越皱越紧。

“原本,原本有几名侍卫打算出手的,但看剩下的侍卫大多都不肯与力夫起冲突,说……说这是内舱私斗,没抢他们的吃食就不好涉入。只有一名侍卫长先冲上去,现在被力夫们绑了,身上长剑也被夺去。”

武景昭亦面色一变,伸手就去拿桌案上的长剑。

“他们若是敢来”庄上鹰“唰”地起身,手已按上腰间短剑:“就叫他们尝尝我这把鱼肠剑的滋味。”

包大妹藏在隔间中,听得外头哐哐乱响,知是那些饿疯了的力夫在设法破板登船。包三水替她选了一处极好的地方,几乎是两个隔间之间的夹层,一道窄门若不细看也无人能看出。这夹层本身就通往船主房间,想必是隋家祖上造船时特意为自己留下的密道,却无意间被包三水发现了。

先前那面容丑陋的力夫无意闯入过后,她又在门后加了重物抵住。于是这些日子,虽船底的力夫在四处捕捉老鼠来填腹,竟无一人察觉这处夹层隔间。

她屏住呼吸,细细听了片刻,才悄悄推开门,廊下甲板早已积水盈寸,昏黄灯火中,几名受伤的力夫瘫倒在地,身上带伤,衣衫破碎,湿发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