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花抬起头来,昏沉沉的窗外,灰白的云被风吹着走。她觉得自己脑子也跟那些云雾似的,轻飘飘的。

推开门,武景昭先迅速地环顾四周,崔知越的房间布置十分雅致,正对着是雕花扇窗,右边一处藕黄纱帐轻垂,纱帐后靠墙一张紫檀软塌,塌边一张雕花桌案与一张铜镜。左边一处贵妃榻,亦配紫檀茶案越窑青瓷,一只白瓷花瓶中插着一把桃枝已然枯萎发黑,案脚下丢张未绣完的帕子,凌乱的各色绣线与针在褐色连珠纹地毯上缠裹得难分难舍。

“越妹,我来看你。”武景昭轻声说道,眼前纱帐之后坐一嫩黄的身影,默不着声地对着铜镜一把一把地梳着头。

她撩开纱帐,走进去。崔知越面容呆滞,嘴角挂着唾液沫子,一碗杂肉饭只吃了半碗,就放在床前地上。

“越妹。”她走过去,在崔知越面前蹲下来:“你还认得我么?”

崔知越慢慢转对头来,用某种陌生的神情看着她。

“我啊,武家昭妹。”

崔知越突然对她嘿嘿一笑,露出涂得血红的牙齿。武景昭吓了个踉跄,再一看铜镜旁打乱的脂粉盒,原来是她将盒中红胭脂都抹到自己的牙齿上。

“你到底认不认得我。”

依旧是漫长的沉默,她只从鼻尖哼出小曲儿,慢悠悠地梳着肩上的秀发。

“越妹,我问你,魏寻山,他到底上哪去了?”武景昭耐着性子问道。

崔知越一偏头,瞪大一双秀丽的眼看她。

“魏寻山,那个瘸子”

她突然尖叫起来,双手不住地往武景昭脸上抓,口中叫嚷着:“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武景昭打开她的手,飞快退后几步,口中喊道:“是我,看清楚,难道你是真疯了不成?”

“你不是魏寻山?”崔知越歪头盯着她,咧开血红的嘴,片刻后:“你还真不是。”转瞬,她又仿佛想到什么高兴的事,快快乐乐地笑起来。

武景昭低头理了理身上被抓皱的裙袍,看似满脸无奈。不经意间,她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朝崔知越捅过去,刀尖直抵那小娘子的额心!却在离眉眼半寸处突然停下!

崔知越脸上不见半分慌张,只眨了眨眼:“你在做甚?”她伸手去捏那锋利的刀尖:“这是什么?给我玩!”

“果真是痴傻了。”武景昭见崔知越转瞬间不曾露出半分恐惧之态,终于信了她,收起匕首,对她哄骗道:“告诉我,你把最宝贝的东西都放哪了?”

“最宝贝的?”崔知越想了想,取下发髻上的金钗来,先挠了挠头皮,在递给武景昭:“金子,在头上。”

“不是金子,最宝贵的,写了字还画了图的东西。”武景昭耐心道:“就在你房中么?”

崔知越摇头:“没有。”她咧嘴一笑,露出红牙,再次将手里的金钗递给她,锋利的钗尖直直地刺向武景昭的眼珠子。

武景昭仓惶后退几步。

“这个贵。”她仍伸着手,面色诚恳。

武景昭叹了一口气,这屋里她与团儿均内外搜过,绝无遗漏之处。也许是她猜错,海鹘的工图并非是崔知越拿走,不过她一听魏寻山的名字就吓得魂智全失,此人怕也是凶多吉少。

她走出客房,站在长廊下左右看了看,最后将眼神停留在对面一处客房门上何季辅。

她走过去,敲了敲门,一名稚嫩的婢女从门口露出脸来:“我家郎君今日病了,还在床上躺着。”

“病了?”武景昭一把推开婢女,自行走了进去:“那怎么行?眼下船上每天只够吃一顿饭,再生个病怕是好不了。”她看了看放在桌案上一碗杂肉炒饭,筷子未动。

床榻上密密实实地挂着青色帘子,隐约躺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