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知情。”崔知越摇摇头:“那人用书信联系她,就在画舫开船前一日。常翠只知收了银子就得办事。凶手对她的底细了如指掌,家住何处,家中几口人,生活习性,容貌仪表在信中都说得一清二楚。若她不从,在乡下的五位亲人便会遭殃。不过那信中写的是要毒死我,哪知我并没有上当。那贱婢下毒不成怕连累亲眷,一时晕了头,才咬牙将那碗梨汤喝下,想就此了结一切,不想却被人救了回来。”
“可我在你房中搜出了砒石。”庄上真犹疑道。
“那是常翠第二次下毒时留下的,就在第二日,她偷偷潜入我房中动手,被窗外路过的几名胡姬瞧见了行踪,常翠深怕那些胡姬告发自己盗窃会被搜身,只能胡乱将剩下砒石塞进床下,自己开门跑掉,不巧就撞到我与玲珑,她找了个理由说是特意前来感谢我。我运气不差,被她下过毒的那盏是过夜茶,让玲珑倒掉又清洗了茶具。”
“那些胡姬却什么都没说。”
“她们语言不通,又能说些什么。”
“看来这婢女的脑子是有些稀里糊涂,她最后还是再对你动手了。”
“没错,杀了我,能保她全家平安。”
话说到此处,软塌上的魏寻山突然呲牙咧嘴地吸气,一记耳光扇到小厮的脸上,低声吼道:“瞎眼的东西,又捏到我旧患,还不快滚下去。”小厮惊恐地捂着一边红肿的脸,不住地退后,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冷汗。他哪敢多言,连滚带爬地退至一旁,生怕再惹得魏寻山发怒。
“魏寻山,你这伤也拖了一年,为何一直不见好转?可见太医署那些医博士都是些草包。”武景昭道。
“这只脚当年被巨石碾碎,伤及深层经脉,岂能轻易就痊愈?华佗在世,怕也难以奢望。”魏寻山摇摇头:“我出生时,祖母曾请来司天台占卜,那卜官说我命中注定残疾,却可富贵活至九十九岁,如今这话已应验了一半。”
“当日我早叫你在一边等着就好,可你”崔知越低声道,言辞间颇有幽怨。
魏寻山看着她笑而不语,将一只茶碗拽在手心,眼神中突然漾出温柔来:“你的事情我怎能不管?都该命数如此,也无可更改。越妹你一年不出家门,我还以为你早将我们这些人都忘了。”
“忘是自不会忘的”
崔知越垂目,偷偷地去看魏寻山那只残废的脚,顿觉触目惊心,那畸形的肢体已被张褐色皮革包裹住,再用牛筋扎实,形同驴蹄外翻,上端连在他萎成一条枯枝的胫骨上。
那魏寻山仿佛看穿了她在想什么似的,柔声道:“事已至此,不必为这条残肢忧心,现在已经不痛了。”
可那只脚是在龙门山上因为她崔知越才废掉的。若不是她那倔得跟驴一样的脾性,硬是要闯出一条通往山下的路
“这样下去不行。”崔知越道,她蹲在树下用一双手挖掘野菜:“若是等到山下的人救上来,我们早该饿死在此处,我就不信找不到一条下山的路。”
上山第七日,别院的吃食就已被耗尽,崔知越提议可先挖些野菜,林梅阳识得这山中生长不少野菜可吃,此事却只有崔知越,魏寻山还有庄上鹰三人赞同。其余人则道,自己宁可饿死在山上也不会像贫民那般在土里刨食。
那日庄上鹰带着林梅阳爬上果树采摘野果,只剩崔知越,魏寻山二人在泥地里弯腰薅了半日也未能采够半篮子的野菜。
“出事第二日我与郑兄还有那状元郎一同前去试探过了,眼前的确是无路可走。”魏寻山道:“山腰上巨石泥土堆叠,没有泥石的地方则都是悬崖峭壁,连处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可这路,不也是人走出来的?”崔知越不信邪道,从树下站起来,拍拍身上泥土,努力维持着某种应有的仪态:“我再去看看,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