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三水用一种很受罪的眼神瞪着他,道:“哎,我知道我还欠着你账,等画舫到了扬州船主发了这趟的饷银”

“包兄,难道你们昨儿赌钱又到半夜?为何都睡得这样死?”范九篙却不是来要钱的,咧开嘴,对着他露出一口黑牙道:“还好我提前来换班,其他人都在用饭,若是叫另外的人见到指不定要告到船主那去。”

“我们今儿尝了天上才能喝的酒。”包三水将脸别开,用地上盆中清水抹了一把脸:“结果都不胜酒力,都给老子起来划桨。”说罢挨个将倒在地上的力夫都踢醒。

瞥见桨孔外光线暗沉,包三水才察觉不对劲,问:“范兄,现在何时?”

“现在已是酉时末刻。”范九篙道:“马上就到桨房换班时间了。”

包三水大惊,他们竟足足睡了半日!再看桨房墙角,原本绑住章阿大的地方,只剩下一摊乱麻绳。

“怎又让章阿大那厮跑了?!”包三水面容扭曲地吼道:“他到底是有怎样的本事?在身上绑了三个死结还能挣脱!”

“画舫下午过了汴河窄湾,说不定此刻他已游上了岸去。”一人从甲板上坐起来,稍微清醒过来。

“我不信,叫人再搜查一番,都给我起来,狗东西个个都睡得这样死。”包三水提起角落清水,挨个浇到还没苏醒的力夫头上。甲板上臭烘烘打鼾的几人陆续地被惊醒,满脸不解地互望着,仿佛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狗东西行事能这般厉害,留着定会祸害他人!快点灯!我下浮舱去找他!”

武景昭坐在轩厅主位之上,那是李玉先前坐的位置:“好个痛快人,船主虽被扣着倒是交出了名册。”“光是养在船底的力夫就足足有六十六人之多,二层二十一间客房各配侍茶婢一名,轩厅歌舞伎庖房厨子加上粗使的奴才又是二十来人,这样挨个查下去要查到何时?”

她在主位软垫上盘腿而坐,姿态随意,从浅紫裙边下微微漏出一双绣着金线牡丹的鞋尖来,手中端杯香茗,细细吹散那青瓷杯口的热雾,仿佛只是在聊什么家常:“说来也可笑,船上养着近百人,客房却只设二十一间。若船上的下人都起了歹心,就凭我们几个怎会是他们的对手?”

李梵镜赔笑道:“娘子费心了,贫道可陪着你一起问话,就先将那林梅阳老家的人筛选出来”

“这样做也是徒劳。”武景昭不耐烦地打断了她:“林梅阳自幼随他母亲漂泊,四处求学,在各处都呆过不少时日,南方呆了两三年,北方又是两三年,据说在蜀地留的日子还要更长一些……”

“不如你我今晚就睡在我那,彼此也有个照应。”

“我可不如你这样胆小。”武景昭心烦意乱道。

此时厅中坐部伎五名男乐师,面容俊朗,着一袭银白蜀绣宽袍,以素玉簪绾高髻,奏的也是这种《赤白桃李花》这种清雅之乐。不过雅乐现在武景昭的耳中却是呱噪无比,她挥手令堂下的雅乐暂停,看那五名乐师低垂的面孔被烛光映得忽明忽暗,又叹气道:“我敢说就连堂下的坐部伎,也从五湖四海凑到一块。”

“一个个问就是。”轩厅藕色帷幕后晃进一个人影,正是魏寻山:“不过并非要问他们的来历,而是要问清他们巳时过后都在哪,做了何事,有谁可证。”

魏寻山说完话,被身后一名清秀小厮搀扶着坐下,又伸出残脚去让他慢慢捶捏,手中捧上了热茶,才将丝带引天雷一事说了出来:“此事看似设计巧妙,实则要做起来又无比繁琐,光天化日下,攀到三层凉亭屋顶不被人瞧见就已不易,我猜想凶手定是趁夜色先行做了准备,毕竟夜里下雨去回廊的人都很少,更别提去凉亭了。他事先将浸透了水的丝带绑好,谁又会在雨夜的层层纱帐下注意到一条同色的丝带?待到白天,裴兄回房睡下之后,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