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吴这几年是蛮乖,每天都来帮忙,又要买菜做饭洗碗,还要端茶倒水替打,辛苦得很。我听说吴梓晨每天上学放学也是你接送,屋头的饭菜也是你来搞,苏瑞有福气啊。”大叔边说边看了眼另一桌在打牌的吴耀祖丈母娘,这是给她面子,捧她女婿,说完还打出一张牌来。
“八万,碰!清一色!四倍!”丈母娘不知道根本没听见,还是装作没听见,正好和了牌,大喜。
“哎呀呀,自摸,对对碰,我也胡了。”嬢嬢也大喜,冲吴耀祖丈母娘大喊,“江嬢嬢,看来今天的手气旺娘子军。”
“只要一直赢,不要去解手!也不要洗手!”丈母娘赶紧补了一句。
两位嬢嬢得意大笑,打麻将的人手气比什么都重要,吴耀祖每天都见到这样的人,一旦开始手风顺了,宁可一直憋尿,上个月还有人憋出了膀胱炎。
“我洗干净手了,还擦了护手霜,两只手香喷喷,下一把肯定赢。”
上厕所的嬢嬢回来了,吴耀祖赶紧让座给嬢嬢,接着去烧水泡茶。这家麻将馆没包厢,全都是低消费,做的是老熟客生意,红茶菊花铁观音都是 18 一杯。附近也有其他开在写字楼和小区地库里的新型自助麻将馆,那些店一杯热茶 28,按小时收费。18 块的价钱还是很有竞争力的,台费 40 块不限时,随来随走,盒饭 20 块,一荤一素一汤,自家炒的新鲜菜。小二楼的房子是丈母娘家的祖产,丈母娘和岳父住二楼,一楼专做生意,省了租金,原本也都是爱打麻将的。二老都是牌精,出去打牌还要让别人赚钱,退休后索性开了麻将馆,还能补贴点家用,每年过年给吴梓晨的红包都是一万。客人也大多是住在附近的丈母娘和岳父的老同事老邻居,拿着退休金的老年人,是全中国最幸福的人,也是国家经济消费链条上最有实力的一环。
吴耀祖羡慕老辈子们,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多少年才能退休。五年前被公司裁员后,就再没找到工作,也没交社保。那时吴梓晨还小,还需要人每天照顾,苏瑞出去工作,他就自然而然地留在家里带孩子,就这样一直带到现在。职场是再也回不去了,成都的工作如今也没那么好找,许多从国外回来的留学生,还有北上广被裁了的和买不起房的打工人,因为物价低生活舒适纷纷来到这里,这几年成都的工作岗位,好的几乎都给这些外来人口占了。虽然是复旦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但吴耀祖工作简历断档多年,年纪也快四十,不敢再想能重回职场。苏瑞说,请私教辅导儿子做作业也要花钱,不如亲爹这个货真价实的高材生来辅导,省了就是赚了。她不想他再去工作,自己反倒工作越来越起劲。每天看着苏瑞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他也羡慕。
偶尔午夜梦回,他梦见自己还在老公司当销售总监的派头,跟其他部门的男总监抽烟时评价公司今年新招的妹子谁最好看。每个妹子都甜甜地喊他哥,他邀请吃饭,没人会拒绝。办公桌上常有不知道哪个妹子送的咖啡和水果,那时候的他,很招姑娘喜欢。每逢定计划和复盘的大会,他说的话就是命令,每个人都要认认真真记下来。年会庆功他只喝茅台,供应商还会送到家里,一整箱一整箱。那时的他,真帅,三万块定做的西装,全成都最好的西装,穿在他身上,像模像样。那套西装已经被苏瑞收到箱子最底下,他胖三十斤后,袖子都伸不进了。
“爸,我去买菜了。”吴耀祖对另一张桌上的岳父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