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1 / 2)

我忽然不再生气了。

也就是一瞬间,我不再感到愤怒。

我想到昭然,看着她这两年越来越浓重的压抑,或许就是因为他们也曾经相爱过。我想到独自去上节育环的我妈,我爸也可能真的爱过她。她们可能什么也没有得到过,更大的可能是,她们真的得到过,但还是不可挽回地失去了。

我以为我是那个幸运儿,其实最后也一样。

前面的分岔路很熟悉,上高架或者右行,我们都走过很多次。

从前朱铭杰需要很费力才能忍住,在开车的时候不腾出一只手握住我的手。街道两边的梧桐在秋天落下厚厚的枯黄色的叶子。他说,暮然,从今往后的秋天不再一样了。四季也不再一样了。因为我们在一起了。

我突然感到朱铭杰拍了拍我的手背。

他说对不起暮然。我最近压力太大了。

是的,他又回来了。

我熟悉的、温柔的、心软的丈夫回来了。

也许他只是这个时间太累了,我对自己说。朱铭杰给我抽了一张纸。我才知道原来我已经在掉眼泪。

【导航提示】:前方道路近期有多人开错,请注意行驶。

朱铭杰听后笑了笑,他说他不明白这有什么会开错的。

行驶了不到一百米,【导航提示】:偏离正确路径,已为你重新规划路线。

车内的气压再次变低。

我的四肢开始僵硬。

朱铭杰沉着脸,丢开手机导航说:这不是对的路吗,我闭着眼睛都能开。哪一次不是这么开!

朱铭杰似乎是在对我解释。不耐烦地辩解。我觉得有点太可笑了,我知道他没有开错。可,就算开错了又如何。

这微不足道。

我没有嘲笑他的打算。如果非要嘲笑他,也是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男子气概,让他的自尊变得庞大又脆弱。

导航里的女声一直在重新规划路线。

朱铭杰开得心烦气躁。直到高架拥堵路段,前面被插了一辆车,他狂按了十几声喇叭,大骂傻逼。

他等了一路,似乎就是为了这个合理的,正当的,可以破口大骂的时刻。

最后朱铭杰终于冷静下来。

坐在副驾上,我看着前面时堵时行的车流。

我把头发解下来,好让我的头颈部分完全贴合椅子。

我用手指像梳子一样温柔地把它梳顺,把每一个打结的地方仔细地一撮一撮分开。这是一趟失败的旅行,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为此期待了这么久。

11

我有过很多的惶惑。

如果每段关系最后都会以失败告终,而这个失败里又还有它现实的得益,那么我抗争和离开的意义是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林昭然给我的。

她竟然还以为爸妈不知道她和谢观复在一起。我的笨蛋妹妹根本无法想象她看起来有多快乐。

那么,抗争和离开是有意义的,放弃那些对生活更“有用的东西”,是为了幸福。

为“我”的感受,为“我”当下的幸福。

想到这个结论的时候,我坐在九口镇大城堡的会客厅水晶灯下。我的公公婆婆还在争论要不要花钱去上商学院的课。然后是洗脚城的诈骗式充值。最后又落到了我什么时候要二胎这个话题上。

我听着听着,恍惚觉得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

我为什么要听这些。

我要在两年、五年、十年,都进行这样的生活吗。

于是我知道,就是今天了。

它没有发生在某个关键时刻、重大节点上。我忽然抱上孩子,指挥阿姨收拾了仅剩的一些行李,快速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