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带的花蕊石散,送给我了,”金月奴不知姚蝶玉是怎的了,一面安慰她,一面来缓解气氛。

在贵人家中做活,最忌惹主人厌烦,也说礼教中说妇人的眼泪是晦气之物,哭丧似的,和经水一样不吉利,在自家的家里哭也罢,在别人家中哭成这样会遭人嫌,金月奴怕姚蝶玉被嫌弃,失了这份工钱,也怕晏鹤京与她计较,说完忙掏出那青竹瓶,交到银刀手中,要他帮忙送过去。

青竹瓶送到眼前来,晏鹤京不客气接过,拔了盖。

瓶口口食指粗,稍稍倾倒瓶身,药粉就从里头落到手背上。

姚蝶玉在花蕊石散里添了些薄荷用来缓疼,伤口敷上后,晏鹤京浑身凉凉,很是舒服,他捏着温润的青竹瓶细看。

青竹瓶上有冰裂纹,配上竹叶青蝶,空翠爽肌,自然之美呈现而出。

金月奴见晏鹤京拿着瓶子看,试探着说道:“要是晏大人喜欢,这药就送给晏大人了,还请晏大人不要和小蝶一般见识,她庚齿不大,受了惊就会吓咋咋呼呼的。”

金月奴是在为她好,姚蝶玉受动,但她对晏鹤京的恐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听到自己的东西要转赠于他,胸口猛地向下一坠,干瞪着眼睛表示不情愿。

“不用了。”晏鹤京塞好盖子,让银刀送回去,“这次是我的错,让姚娘子受惊了,今日你们的工钱,增个三钱吧。”

……

多得了三钱,并不能让姚蝶玉柳惊,反而更加受惊,离开晏鹤京的宅院以前,她被晏鹤京扯到假山后说了一会儿话。

晏鹤京没再说那些混账得让人恼怒的话,语气和前几次完全不同,声音沉沉:“你夫君的案卷,我没有往京城送。”

“晏大人这又是什么意思?”姚蝶玉惊出一声冷汗,对上晏鹤京威严与压迫感极强的眼睛,在她的眼中,眼前的男人不再是个好人。

晏鹤京鼻腔里发出轻微的气音,看着警惕防备的姚蝶玉,五官柔和起来,似笑非笑,用懒然的声腔说道:“我虽对姚娘子有心思,但我如今的身份是九江府的知府,知法守法,姚娘子岂能一笔抹倒我?姚娘子,我好歹也读了许多年的书啊……”

这话里的意思,姚蝶玉深究了也听不懂一点,后面的话她半个字都没听进去,记忆也变得迷糊,只记得晏鹤京把做香囊的工钱强塞到了她的手里后就走了。

姚蝶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宅院的,她指尖在发抖,一路上拿着今日两份工钱,浑浑噩噩地跟在金月奴身后走。

金月奴在路上絮絮叨叨了许久,她左耳听右耳出,一句话都没记住,最后差些跟到了金月奴的家中。

金月奴的三个儿子蹲在门前的草堆里抓蚂蚱,看见阿娘回来,他们红着个脸蛋跑去相迎:“阿娘。”

和阿娘撒完娇,他们看到身后的姚蝶玉,笑容甜甜的,叫声小虫娘子。

金月奴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八岁,一个五岁。

她第一胎是个双胞胎,生的时候十八九岁,稚气才脱,丈夫钱赐美,爹娘早逝,家中无叔嫂之亲,而她自己的爹娘在一场病疫中双双丧生,夫家和母家都无人可依,她坐月子那会儿,丈夫觉得月子房阴气重,血气浓,不大吉利的,鲜少在身边照顾,只偶尔帮忙炖汤,日子艰难。

他们没有闲钱请什么乳娘,她一个人带两个没满月的儿子,下榻困难,行走无力,不能去准备一日三餐所需要的五味。

人脱其五味,怎么能调摄好身子,没几日她正气耗损,有七分似鬼了,好在邻里的妇人心肠热,倒替替她炖汤煮饭。

那会儿邻里有的妇人抱怨不满,说男人也是女人生下来的,所谓的香火也是女人生下来的,结果到头来嫌女人身上的血不吉利,女人会流血不也是因为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