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回过头,看了姚蝶玉一眼,声音还是一样粗犷:“怎么?你还想留下来吃过晚膳才走?膳馆没准备你的份。”

狱卒说完,照壁前只剩下姚蝶玉一人。

月将升起,时候已然不早,姚蝶玉呆呆地在照壁前琢磨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当真能回家去,暗叫一声见鬼了,才匆匆抵暮步回。

市曹上,卖糖葫芦与蚕猫彩陶的张货郎沿街走着。

虽然在晏鹤京那处碰了一鼻子的灰,可昨个儿她答应了熹姐儿和苏哥儿要买冰糖葫芦回去,她不能做个失信行的人,叫孩子笑话,姚蝶玉想定,摸了袖子里尚有余热的一钱,喊住张货郎:“张叔,要两串糖葫芦。”

“买给苏哥儿和熹姐儿吃的吧?虫娘你当真是个好嫂嫂。”架上正好只剩下两串糖葫芦了,张货郎笑说有缘,自己杀了个价,减去两文钱卖给了姚蝶玉:

“谢谢张叔。”姚蝶玉感激不尽,拿油纸包住两串糖葫芦,然后用这两文钱,去前边儿的糟坊里买了酱、醋、油、酒各一碗才回家。

只在监狱里待了两个时辰,身上便染上了一股潮湿之气,姚蝶玉有些洁疾,忍耐不了身上的气味,想一溜烟飘回家中把身子擦干净。

然而她今日实在没有什么运气,偏偏在买完东西的下一刻,和下番回家的晏鹤京撞到了一起,也不知怎的,她眉毛下那双视线模糊的眼睛,竟一下子就看清了晏鹤京的面庞。

晏鹤京的眉目之间,比在府衙看到时要柔和一些,不过身上的气势不曾减弱下来,依旧让人觉得压迫,姚蝶玉一时害怕,不小心打翻了手中的碗,把衣裳楚楚的晏鹤京用酱醋油酒腌制了一回。

“倒是脾气不小的人,我请你吃了鹅肉,你却害我一身狼藉。”晏鹤京没有闪身避开,看着袍角上与鞋面上的污渍,辞色温中带厉,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但想清爽的一身,在眨眼间变成了满是气味熏鼻的污渍,任谁也不会高兴了,姚蝶玉在那极富有侵略性的目光之下往后小跳了几步,跳几步后又小跑回去,手忙脚乱,一会儿收拾地上的碗,一会儿用袖子去擦那肮脏的袍角:“还请大人恕罪,我并非有意……”

晏鹤京不语,姚蝶玉两排牙齿捉对儿打颤,只好继续擦拭。

油盐酱醋沾到衣服上,拿水洗都难以洗干净,何况是干擦,姚蝶玉心里明白,所以只是做做样子擦拭,把未干的污渍擦去而已。

姚蝶玉不知该怎么办了。

是她打翻了东西在先,不小心把人弄得一身狼藉,理应赔偿,可晏鹤京身上衣裳哪里是她赔得起的,赔偿不起,只能用别的什么物儿来补偿赔偿,但晏鹤京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啊……

如果是好说话的人,也不会让她清理到现在了还不开口说话。

正当姚蝶玉摸着肮脏的衣裳,在心里算这料子值几价时,晏鹤京终于开口:“起来吧,你是蚕娘子?”

“是……”姚蝶玉慢慢站起身来,眼睛管着脚尖看。

“会做衣裳吗?”晏鹤京两眼灼灼地朝姚蝶玉望去。

“会。”不论问什么,姚蝶玉只答一个字。

晏鹤京沉吟片刻:“官服做过吗?”

“啊?”坐了一回牢,姚蝶玉觉得自己聪明了不少,当即回道,“回、回大人,民妇手拙,不曾做过官服。”

官员寻常穿着的官服,除了补子,其余的布料得自掏腰包去买,买了再找绣娘或是蚕娘量体裁衣,姚蝶玉帮知县李城郭做过一套官服,也只做过一套。

李城郭不是大官、贪官,靠着一点俸禄要养活十几口人,没什么闲钱去做一套精美的官服,能省则省,别人穿绫罗绸缎,而他只能穿夏布或是紬,当初李城郭找到姚蝶玉,不是看中她的针线活好,而是看中她是个新蚕娘,收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