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你们玩我就高兴,”祝远山好性子地说,“真的。”

“最后这个真的不可怕,你就来吧,”岳天骄连哄带骗,“它的轨道没有倒过来的部分,全程只有上下波浪,一点都不刺激。骗你我是狗!”

凭着对人性本善的信仰,祝远山走进了入场口,颤颤巍巍地坐上过山车。

过山车一开动,祝远山就知道自己上当了。再一转头,岳天骄脸上浮出邪恶的表情。

他被纪忍冬和岳天骄夹在中间,没有退路。过山车冲上一个小坡,猛地下坡,失重让他的心脏空了一块。又一个过弯,脑浆子被摇匀了一半。

过山车缓缓爬上最高的陡坡,轨道车底发出“咯楞咯楞”的爬轨声,祝远山心提到了嗓子眼。恐惧中,他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纪忍冬,斜阳将她的睫毛照成金黄色。纪忍冬依旧是他眼中最美的景色,只是他不再渴望拥有。

纪忍冬期待地等着过山车一点一点接近陡坡顶点。在轨道消失的转折点,一颗火红的落日出现在那里。

爬轨声消失,过山车终于攀上整个游乐园的最高点。在与视线平齐之处,一颗红日停在地平线上,金灿灿的光辉洒向欢乐的游人,吵闹声倏忽静了。

过山车静止了一秒,像是被美景震慑住。

紧接着,车头向下猛冲,失重让纪忍冬感受不到座椅的托力。她目视前方,身体挣脱了重力向红日飞去,而红日却躲着她一般,紧紧粘在地平线上,只剩半颗红圆。金光逐渐微弱,云边却染上橙红。

风从纪忍冬耳边呼呼吹过,她的身体随着红日一起坠落、坠落。她不敢呼吸,生怕惊扰了西沉的落日。

那一刻,她想,如果卢卡在身边就好了。

过山车终于触到轨道底部,随着轨道向上划出一道弧线,溅起漫天红霞。耳边响起岳天骄兴奋的尖叫声,以及祝远山杀猪般的惨叫。方才的日头已经消失不见。

纪忍冬和岳天骄搀着祝远山走下过山车,三人脚步轻飘飘的,心里都想着那颗落日。

吵吵闹闹的六旗游乐园之旅在震撼的美景中结束了。纪忍冬开车带朋友们去吃了早早预定好的漂亮西餐,接着将车停回家里,三人一起打车向市中心的 X 酒吧进发。

纪忍冬觉得自己被友谊温柔地托住,连日的失恋阴云消散了大半。只是山车俯冲时出现的那个念头一直在心头浮浮沉沉,如此动人的时刻,因为缺了他,终还是有遗憾。

卢卡在家颓废地又过了一日。

过去一周里,他除了上班、健身、就是去唐果儿那里,每天浑浑噩噩,心中空空落落。他大概知道纪忍冬为什么不理他,虽然说不很清楚,但一定是跟唐果儿有关的。

纪忍冬是一个安宁美好的人,他难以自持地爱上纪忍冬也是为了追求一份安宁。安宁他前二十八年的躁动人生里从未有过的东西。

不幸的是,他与纪忍冬就像火与冰,极致的差异带来极致的吸引,却永远无法融合。

他不是没有为她尝试过。比如从前天到今天,他下了班就回家,清心寡欲得像个和尚。他原本打算,如果能熬过一周,就追回纪忍冬。现在是第三天的晚上十一点半,他已经像犯了毒瘾的瘾君子。

空荡的房间如一只野兽,张着血盆大口将他吞噬。

寂静让他想起童年。

在阿根廷罗萨里奥渔港的简陋平房里,整整一年来,父母每日外出看店,两个姐姐去上学,只留不满五岁的卢卡一个人在家。

小卢卡听见街上黑帮火并的“砰砰”枪声,和黑帮成员中枪后惨绝人寰的呻吟声。后窗根下,小贩在交易违禁品。隔壁男人在打女人,桌椅“叮叮哐哐”乱响,男人怒骂,女人哭着求饶。

只有他家里一片寂静。残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