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身着靛蓝团花宫装的内侍从侧门闪出,恰到好处地?拦在三人前方。那?内侍约莫三十许,面若傅粉,手中?捧着个食盒,看起来像是寻常往各部衙门送茶点的模样。

“沈大人安好。”内侍躬身行礼,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和妃娘娘在撷芳亭备了茶点,特命奴才来请大人一叙。”

沈清介眉头微蹙,目光警觉地?扫过四周。宫墙夹道间,只?有几株寒梅在风中?轻颤。

那?内侍会意,立即补充道,“大人放心,娘娘已经打点好了,不会有人知道的。”

沈家长子沈初轩轻咳一声,“父亲且去,我先去值房整理公务。”他目光在父亲与内侍之间转了个来回,意有所指地?补充道,“若是有人问起,父亲只?说寻我不见,一时走迷了即可。”

沈清介深吸一口气?,眉间闪过一丝复杂,随着内侍转入幽深的宫巷。晨光透过琉璃瓦,在他们脚下投下支离破碎的光斑,恰似他此刻百转千回的心绪,既忧心女儿?处境,又?惧怕惹来祸端。

宫巷尽头,几株老?梅在风中?瑟缩,零落的花瓣随风卷入不远处的撷芳亭。那?亭台四周的锦帷在朔风中?簌簌作响,和妃娘娘裹着银狐裘的身影若隐若现。

她望着父亲在石阶前蓦然?止步,那?个记忆中?永远腰背挺直的身影,如今已不自觉地?微躬,就像其他前来觐见嫔妃的命妇们一样。

这个认知让她的指尖突然?揪紧了帕子。恍惚间,她想起幼时听过的掌故:先朝嫔妃省亲时,乘坐的厌翟车每多一重?华盖,母家在朝堂上?就要多让三分利。

如今她在宫中?越是得宠,父兄在朝堂的脊梁就弯得越低。

“父亲......”她刚开口就哽住了。沈清介立刻后退半步,保持着臣子觐见的恭敬姿态,却悄悄抬眼看她。

这个不合规矩的小动作,让和妃沈初霁,看清了父亲眼角新添的皱纹。

“娘娘凤体安康。”沈清介的声音平稳得近乎刻板,眼里却翻涌着严厉的警告。

沈初霁触及父亲的目光,心头蓦地?一酸,“是女儿?不孝...带累了父兄。”

“慎言!”沈清介压低声音打断,见她落泪终是不忍,随即又?放缓语气?,“你且住手,此事犹有转圜余地?。”

沈初霁的泪珠滚落在织金裙裾上?,晕开点点深痕。

“父亲可记得前朝旧例?”她哽咽道,“那?些簪缨世族每逢送女入宫,必先在族谱朱笔勾销其名,将?其记为‘早夭’,既避了眼前祸端,又?为来日‘起复’留了余地?......父亲何不效仿此法?”

沈清介瞳孔骤缩,他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

“娘娘究竟意欲何为?若是宋檀胁迫娘娘对陛下用药,如今他已命丧北境,再无人胁迫娘娘行那?大逆之事。娘娘此时收手,为时未晚......”

沈初霁的背脊挺得笔直,宛若雪中?青松,声音却轻得似风拂梅梢。

“父亲,宋檀纵然?有千般不是,但他有一句话说的对,我们这样的世家,怎能随意任人作践?”

她广袖微动,抬眸时眼中?凝着化不开的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