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一片死寂,老?臣们交换着惊骇的眼神,他们太清楚女帝话中?的分量。
当年大公主普荣月兵败后,室韦部被逐出王庭,铁隼部追随阿古拉远遁东境,就连公主母族铁骊部,也被削去了大半草场。
而?今女帝轻描淡写提起‘八部’,又?提及贺兰敏的曾祖父,既是提醒他别忘了祖上?与室韦部交好,更是告诫所有人:她既已登临大位,那?些被刻意打压的部族,都将?重?见天日。
贺兰敏的喉结艰难地?滚动着,仿佛咽下的不是唾沫,而?是一块烧红的炭。他祖上?与室韦部的姻亲关?系,在武烈
椿?日?
皇帝掌权后,早已成为必须抹去的污点。
“陛......陛下明?鉴......”他的声音细若游丝,“室韦部如今......大多已充作官奴......”
拓跋宏对室韦部的恨意,早已深入骨髓。当年月公主兵败后,他亲自带兵血洗室韦部族地?,将?俘虏尽数贬为奴隶。二十年来,拓跋氏对室韦人的打压可谓无所不用其极禁止通婚、限制迁徙,连孩童都要烙上?奴印。
何年眸光微敛,冷冷道,“《北梁祖训》有云:雪原苍生?,皆长生?天之赤子。”
她玉手轻扬,一道朱批已然?落在奏章之上?。
“今日朕便承此圣训,废除奴隶旧制,恢复苍生?自由身。”她抬眸环视群臣,声音清越如磬,“室韦部可归南山牧场,铁骊族当复北海渔权。此非朕之恩赐,乃天地?生?民,本该有的尊严。”
何年说完,抬手轻按眉心,玄色广袖垂落如夜幕。
“朕倦了。”她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仪,“明?日朕还有亲赴寒河行猎,诸卿且退下吧。”
拓跋仪的面色瞬间阴沉如铁,古铜色的脸庞上?,每一道皱纹都凝着寒意。
女帝轻描淡写的逐客令,在他耳中?却如战鼓轰鸣。这分明?是以明?日寒河狩猎为质,逼他在废除奴隶一事上?低头。
他暗自盘算着调兵的可能,然?而?女帝登基不过旬日,内廷有铁鹘卫日夜轮守,外有北境军在城头严阵以待......此刻若贸然?发难,胜算能有几何?
拓跋仪微微抬眼,正对上?殿角铜镜中?自己扭曲的倒影。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上?,竟浮现出与二十年前如出一辙的挣扎神色。
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踏出殿门,天光倾泻而?下。青铜宫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发出沉闷的声响。
拓跋仪驻足远眺,临阙城头黑压压的北境军旌旗猎猎,铁甲在晨光中?泛着冷芒。他无奈的一声轻叹,随着白雾消散在寒风里。
同?一时刻,大宁文德殿前的铜鹤,才刚吐出第一缕青烟。文武百官在凛冽的晨风中?,已跪候两刻,却迟迟未闻净鞭声响。
礼部尚书沈清介抬眼望去,丹陛之上?那?方九龙御座空空如也,锦缎坐垫不见丝毫褶皱。自北梁女帝登基的消息传来,庆帝已连续三日未曾临朝。
殿中?跪立的群臣低眉顺目,却掩不住眼中?的惶惑不安。
“陛下今晨龙体抱恙,暂罢早朝......”
内侍尖利的唱报声,刺破了大殿的沉寂,那?刻意拖长的尾音,在鎏金梁柱间回荡,惊得铜鹤香炉中?的青烟都微微一颤。
百官闻言,神色各异。
有人皱眉捋须,有人暗自摇头,更多人只?是沉默地?整了整朝冠。
沈清介和两个儿?子对视一眼,将?紫貂裘往肩上?紧了紧,转身迈出殿门。
父子三人沿着官员惯常行走的东侧宫道缓步离去,官靴踏过凝结的霜花,在石板上?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水痕。
行至朱漆廊柱的转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