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珣目光如刀,许久未语。
她微微颔首,行了一礼,却极敷衍,既不恭敬也不怯畏,转身便走,衣袍袍摆扫过石阶,檀香、酒意、笑声三味混合。
李珣站在原地,收敛眉目,低声对身后侍卫道:
“此女,虽张扬,然有胆有谋。将来或许,可为我所用。”
数日过去,晋国公府后苑深处,静得连风声都显得刻意。
一张雕着海棠暗纹的卧榻上,沈念之懒懒斜倚,指尖卷着一缕乌发,百无聊赖地绕了两圈,又随手放开。她站起身,拨了拨窗边风铃,听风声拂过铃舌,叮叮几响,却终归寂寥。
案几上摊着一本话本,她翻了两页,便觉得腻了,眉头轻蹙,将其掷在一旁。
屋中静极,连一点人影都没有,仿佛连回音也不愿回应她的存在。
她身着一袭淡青襦裙,光着脚踩在竹席上,走至桌前,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只瓷白药瓶。瓶底刻着“玉门”,正是苍晏所赠。
这药倒是好用,她的旧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只是那人自与顾行渊一道查案离去,已数日未见,竟连封短笺也未送来一封。
沈念之默了会儿,指腹摩挲着药瓶口沿,忽然“啧”了一声,将瓶子搁回原位。
这几日,她连酒都懒得沾,手指早痒得发紧。
她眼角一撇,看向院中石榴树。树下落英稀疏,枝头的果子半红未熟,风一吹,枝叶轻摇,倒也腻味得很。
“真是闷死了。”她低低咕哝。
片刻后,她唤人将院中收拾一番,搭了投壶架,又换上一身轻便短襦,束了个利落的高髻,从柜中取出几支雕花箭矢,打算借投壶解闷。
沈念之走出屋,眼神扫过几只铜壶,忽然唤了一声:“你,过来。”
婢女春桃心头一紧,躬身应道。
“把这壶拿着,举高举过头顶。”
春桃脸色一白,犹豫了瞬,还是听命而行,跪坐在软垫上,将铜壶高高举起。
沈念之抬手,眼神并未真正看壶,反倒似是在射什么心中烦意。
“咣”
箭失偏了,铜壶边沿一震,险些砸中春桃额头。
她吓得身子猛地往旁侧一歪。
“你躲什么?”沈念之收手,语气凉薄。
春桃忙跪下磕头,声音发颤:“小姐恕罪,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
沈念之眉尖一拧,不悦道:“怕我砸着你?那便别在眼前碍事,滚到外头站着。”
春桃战战兢兢地退到廊下,刚走出两步,便有个小丫鬟迎上来,满脸担忧地低声问:“你没事吧?是不是又惹小姐不高兴了?”
春桃摇了摇头,神色郁郁:“倒也没罚,只是……让我滚远点。”
两人并肩坐在花架下角落,声音低低地咕哝着,不觉越说越多。
“其实咱们小姐也不算真坏,就是脾气差了点,说话不好听罢了。”
“这倒是,时不时还赏东西。我记得那次流萤姐姐……”
“对!”一旁正剪枝的流萤抬起头,轻声插话,“半年前我娘病得厉害,家里缺银子。偏那日我失了手,把小姐的耳坠磕了个小口子。”
“小姐当场一句重话都没说,回头叫霜杏拿了戒尺打了我几下。”她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可当天夜里,她赏了我一支赤金双燕簪。我当了簪子,请了大夫,娘的病也就慢慢好了。”
几人听得静了,面上浮出些许复杂之色。
“她心是硬了些……可到底不坏。”春桃轻声补了一句。
正说着,远处忽传来一阵脚步声,掌事嬷嬷拎着帕子走近,面色冷肃。众人见状,立刻收声,彼此使了个眼色,迅速作鸟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