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替我?求情,不必送银探人,也不必入宫托请。”

“你只要活着。”

“好好活着,别像阿爷这样……一腔骄傲,最后?什么都不剩。”

沈念之终于动了,她走近一步,隔着栏望着他,语气平静:

“我?会活,活得比所有?人都久。”

她笑了笑,那?笑又骄傲又凛冽:

“你放心,我?会嫁,我?也会赢。”

风吹灭了一角灯火,墙影投在地上,像她鬓边坠落的一缕青丝。

沈念之转身离去,一步步走得极稳。

未曾回头?。

身后?沈淮景看着她,唇角动了动,最终也没再说什么。

走廊之外,顾行渊背靠着石墙站定,披风未除,身影映在牢门旁的烛火光影之中?。

他未走远,只静静站着。

里头?的声音隔着厚墙传不真切,唯有?女子温柔而不屈的嗓音,时有?时无,像风中?被压低的潮声。

“……我?会活得比所有?人都久。”

“……我?会嫁,我?也会赢。”

他听着,眼?中?情绪一点点聚起,又一点点被他按下,从前他只知沈念之轻浮放浪、张扬、善斗嘴、锋芒四起,可直到这一刻,他才?忽然?意识到

她最锋利的地方,不是她的言语,是她压根从不逃避命运,她以为他听不见,于是说得极坦然?。

可他偏偏,句句都听进去了。

顾行渊低下头?,一只手伸进怀中?,慢慢握住了不久前外祖父旧部?寄来未启的书信。

沈念之走出大理寺时,天已破晓,薄雪未止,天地间仿佛披着一层淡白?的雾霭。

顾行渊看着她没有?坐马车,便将自己骑来的那?匹乌云踏雪牵至她面前,缰绳递出时语气极轻:“你骑这匹吧,脚稳。”

沈念之怔了一下,未说什么,只是抬脚欲蹬马镫。

可就?在那?一瞬,她忽觉膝下一软,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失了重心,扑通一声摔倒在雪地里。

第49章 第四十八章 “那只是一个梦,阿之。”……

那声不重, 却在寂静清晨里?惊起簌簌落雪,像一只瓷盏摔碎的声音。

她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雪花落在她鬓边、肩头、衣角, 半晌, 顾行渊才?看见她的肩微微颤了一下。

接着, 是压抑的啜泣,再然后,便是那种?久压之后、终于忍不住的呜咽,止不住地涌出来。

她就那么伏在雪里?, 像个累极了的孩子,像终于明白这个世?道从未给过她选择的大人。

这是顾行渊第一次见她哭, 没有冷笑、没有嘴硬、没有讥讽,她哭得安静,也哭得彻底。

顾行渊没有上前, 他只是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负手而立, 未发一言。

他曾见她在平昌坊醉酒撒金、与男伎对酌游戏, 笑得张扬又放肆;也见她狩猎时骑马飞扬恣意;更见她与他被困密室后的沉着冷静……

她像是一柄淬火未冷的刀,锋锐至极, 倔得要命, 有时候任性起来也发蠢。

可唯独, 他从未见她这样。

摔倒、哭泣、沉默、无助。

直到她终于哭累了, 双肩也不再颤抖, 才?缓缓起身,一言未发。

顾行渊这才?走上前,弯腰,将她轻轻扶起, 动作极稳极缓。

然后他低声道:“上马吧,让他们送你回去。”

她没拒绝,他便将她抱上马背,吩咐霜杏收拾残物,又调了沈府随从一同随行。

马蹄踏雪,一行人渐行渐远。